萧奕白蓦然抬眼,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那种不快都还是顺着玉扳指上的魂魄一览无遗。
“喂……”公孙晏一惊,被他一番话吓的脸都白了,尴尬的咳了咳,连忙对着明溪使眼色,又安慰道,“话这么说也没错,嗯……明溪,蔺青阳你准备怎么处置?”
明溪从面前的一堆文函中翻找了一下,漫不经心的将目光一点点凝聚成点:“他是想试探我会不会继续偏袒军阁,公然招妓、私下武斗,这么严重的违规足够杀了以儆效尤,可若我不肯呢?他们一定又会说我徇私枉法,为王者就该公平公正一碗水端平,哼,他们想说的话我早就知道了,朝中那些原本依仗着高家的大臣们,肯定也会借机‘进谏’引起哄乱,指不定还能再扯出当年的那些流言蜚语,这种显而易见的套路,我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如他所愿?”
“那……那你也不能视而不见啊?”公孙晏小声提醒,毕竟明溪解散禁军的时候可是丝毫没有犹豫,甚至连双极会都没有召开,直接一纸皇命立即执行,这会无论是有心护短,还是刻意拖延,结果都差不多吧?
明溪无声叹了口气,军阁众将的秉性他心中还是有数的,否则那时候在北岸城也不会强行逼着萧千夜入伙,眼下真的让他下令逮捕蔺青阳,讲实话是有些心有不甘,没想到高瞻平做事会如此狠毒,倒是有几分高成川的影子,哪怕是功亏一篑再无翻身余地,也一定要拉上个军阁正将一起死给自己垫背。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明溪喃喃嘀咕了一句,公孙晏脸上一青,咯噔一下跳起来,紧张的低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真的要杀了蔺青阳?萧千夜可是就在阳川,你这么做岂不是又要和他闹僵?”
“你急什么,能不能等我把话说完?”明溪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虽然自幼两人关系就很好,但公孙晏每次都这样不分时机的打断他也确实让人恼火,公孙晏是一点也不惧怕对方如今的身份,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千万种可能,顿时冷汗都顺着脸颊开始掉落,没等明溪开口,玉扳指中幽幽传来萧奕白的声音,“先下逮捕令吧,剩下的交给风魔就好了。”
“风魔?对了,还有风魔……”公孙晏顿时反应过来,喜笑颜开的松了口气,他拍着自己的胸膛抱怨的看了一眼明溪,喃喃说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风魔才是那个魔啊!哎,你早说嘛!吓我一跳。”
明溪冷着脸没理他,公孙晏想了又想,忽然紧张的又跳了起来,低道:“风魔只有两个人在阳川,金钗夫人在靖城是个大夫,愁先生在嘉城是个老师,你不能指望他们俩去救人吧?”
“我去。”萧奕白冷不丁的开口,玉扳指中慢慢浮现出他的身影,一双冰蓝色的瞳孔正直勾勾的盯着沉默不语的明溪,又接着说道,“只有我能在三天之内赶到阳川救人,明溪,你放心我离开天域城吗?”
公孙晏不敢说话了,原来明溪扣着萧奕白就不仅仅是为了作为人质演戏给外人看,他是真的必须借着这个人牵制他弟弟萧千夜,如果这种时候放他离开,就算有办法能掩饰行踪不被察觉,明溪真的愿意冒这个险吗?
这是他针对萧千夜的唯一筹码,如果萧奕白被弟弟说服不再回来,对他而言那就是致命的错误,而且再无补救的机会。
三人各怀心思,皆是沉默。
明溪的目光却没有看向萧奕白,他是一直盯着墨阁昏暗的烛光,直到眼睛因睁的过久而陷入短暂的黑暗,这才用力蹙眉闭眼,心中微感烦躁。
“我会回来的,我保证。”萧奕白淡淡开口,明溪却在这一刻默然转过头来,不屑的笑了笑,“我不是担心你不回来,我是担心你回不来。”
两人同时顿了一下,又同时别过头不再看向对方。
萧奕白的身体依然在持续恶化,似乎已经不仅仅是因为夜咒的束缚,而是他本身出现了无可逆转的损伤,这种损伤自那一年尝试分魂大法开始一直持续不断的渗入,像个挥之不散的恶魔侵蚀着他的身体,到如今终于尽显弊端,然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力不从心。
许久,明溪疲倦的摆摆手,公孙晏吩咐道:“你安排一下,送他去阳川,不要被其他人发现了。”
“哦……”公孙晏其实什么也没听清,只是本能的应了一句,满手都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