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则成不愧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外勤,哪怕他在听到“峨眉峰”这个代号的时候心里一惊,可是在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心理素质极其强大,只见他有些迷茫的对着马奎小声说道:
“峨眉峰?那是红党在抗战时期的密派啊,现在还在用吗?不可能吧?”
“峨眉峰”这个代号,在军统内部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这也正是“峡公”聪明的地方,他特意用一个老的行动代号,指派给余则成,为的就是摆脱他的嫌疑。
马奎不屑的笑了笑,他对于陆桥山这种玩心眼的文职,向来都不怎么瞧得起,哪怕两人都是中校,职阶相同,这种鄙视也依然存在。只见马奎冷哼了两声,然后说道:
“他把我们都嫌疑了,他就高兴了。”
“嫌疑我们有什么用啊?”余则成做出一副不理解这其中利害关系的模样。
马奎撇了眼余则成,在他的印象里,这也是个废物点心,整天只知道跟在站长屁股后头跪舔,而且娶的老婆也是个乡巴佬,他对这种人是极其看不上的,如果不是为了给自己拉盟友,他连话都懒得跟这个家伙说。马奎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你说有什么用?别跟我装斯文了。你想想,站里一直没有副站长,这个人选会在你我他之外吗?”
余则成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笑了笑,然后对马奎说道:
“这样啊,马队长,你和陆处长都是中校,我就是一个小少校,副站长是你们俩之间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马奎看到余则成这么懂事儿的选择退让,脸上的笑意都快要蚌埠住了,他努力的憋着,然后对余则成说道:
“你不也是从重庆来的吗?”
余则成无所谓的笑了笑,对着马奎说道:
“那就让他查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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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券会馆,邓铭和左蓝吃过早饭刚从外面进院,报务员叫住了邓铭,将一份电文递给了他,左蓝立刻半转身避嫌。邓铭在打开文件簿的一刹那,在最上方看到了绝密二字,他立刻将文件夹调整到只有自己能看到的角度,因为上面写着:
“绝密,余则成乃内情员峨眉峰,此人值得信任!”
邓铭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直觉没错,这个余则成果然是我们的同志。他下意识的看了眼左蓝,将装着电文的文件簿递给了报务员,然后说道:
“哎呀,克公也不知道这个余则成的身份!”
邓铭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左蓝跟余则成的关系,如果让这两个人冒然接触,很可能会危害到余则成的安全。我情报机构往敌人的心脏安插一根钉子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他不允许儿女情长威胁到特情人员的安全。
再者说了,像是这种署名绝密的电文,只限于他一人知道,这是我党严格的纪律,为的是防止情报外泄,所以他不能有任何的恻隐之心,这也是对自己同志的生命负责。
左蓝的神色一黯,将手中的公文包递给了邓铭,然后说道:
“主任,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那我先回去了。”
马奎的行动队现了大眼,他是直接责任人,所以在接受过陆桥山的询问之后,他像条疯狗似的,对天津站的外勤逐一排查,发现可疑人员,直接拉到了刑讯室严加审讯,没想到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丝线索,因为他发现叶晨居然派出了外勤去监视汉奸穆连成去了。
马奎在得知是叶晨把这个小特务派出去的,担心跟站长发生什么误会,他第一时间将这个外勤放了。然后把手底下的特务散出去收集情报,很快得到了手下特务新的情报汇总:
“最近站长跟穆连成接触了三次,两次喝茶,一次打网球。”
马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对特务问道:
“还有什么吗?”
“最近穆连成家的侄女穆晚秋,跟余主任来往密切。”特务回道。
马奎听得有些懵,这怎么又跟余则成扯上关系了,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小声嘀咕着:
“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谁知就在这时,手底下的特务继续说道:
“好友,穆连成跟军调红党代表邓铭主任是大学同学。”
马奎直接就是一个激灵,看向特务问道:
“穆连成跟邓铭有接触吗?”
“没发现,不过昨天晚上穆连成一家人都失踪了!”
马奎陷入了沉默,他拽过了一张纸,用钢笔在上面写下了三个名字,邓铭,穆连成还有站长,寻找他们之间的联系。
通过手下汇报的情况,站长这段时间频繁的跟穆连成见面,而穆连成又恰好是红党代表邓铭的同学,难不成这次情报外泄是站长的手笔?他在故意贼喊捉贼,为的就是把这口黑锅牢牢地扣在我行动队的头上!
马奎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无
限的接近现实,这个王八犊子搞不好就是红党潜伏在天津站的卧底,狗屁的“峨眉峰”,他恐怕就是那个峨眉峰才对!
然而马奎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是万万不敢将这件事情汇报给自己的后台的,因为这是隔着锅台上炕,犯了军统的大忌,如果不能坐实这件事情,他非但没功劳,反而会因为这件事受到军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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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奎在办公室里搞东搞西,疑神疑鬼的时候,被他审讯的那个外勤,此时正在一家私人诊所里治伤,陪同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叶晨。大夫帮小特务处理着伤口,一道道疤痕遍布小特务的上半身。
叶晨也没顾忌这是在诊所,在大夫上药的间隙,帮小特务点着了一支烟,塞到了他嘴上,小特务夹烟的手疼得直哆嗦,好不容易坚持到大夫帮他上完了药。
叶晨挥挥手让大夫先出去,然后才小声对着小特务问道:
“怎么样?我让你传递出去的消息,你传递出去了吗?”
小特务警惕的看了眼门口的方向,点了点头,然后小声回道:
“放心吧站长,我都按照你的要求说的,马奎放我的时候,我还听到他跟手下吩咐,让他们去查穆连成呢!”
叶晨轻拍了怕小特务的肩膀,然后说道:
“委屈你了小吴,等这件事过去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谁知小特务摇了摇头,然后动情的说道:
“站长,没啥委屈的,能帮到你就是我的荣幸。当初我媳妇难产,还是你帮忙联系的大夫,给我垫付的医药费,要不然恐怕她们母子俩就是一尸两命了,你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
叶晨在渗透世界的时候,他是督查室的总务科长,别的没学会,就学会怎么跟底层的兄弟搞好关系了。对待这些人的时候,他从来没有任何领导的架子,总是拿出当初在冀热辽根据地时,大姐给他嘘寒问暖的那一套,而这往往是最能暖人心窝的。
当初这个小特务,因为媳妇难产,在医院急需手术,跑到财会那里预支工资,然而不是发工资的日子,财会又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给一个小外勤开资?而这一幕恰好被叶晨看到了,他顺手就帮了个小忙,现在小特务就站出来回报他了。
其实叶晨这是彻头彻尾的阳谋,现在情报外泄的责任在马奎和他的行动队身上,马奎千方百计的寻找泄密的罪魁祸首,意图摆脱自己的责任,而自己这个时候给他手里塞了一把刀,就差告诉他情报外泄是我的责任了。
以马奎的尿性,和他莽夫的性格,他肯定会冒失的对自己展开调查,然而他不调查还好,一调查就会栽进沟里,因为他的这种行为,是在触犯军统家规,而且在自己刻意的引导下,他的生命已经开始进入倒计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