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氏子弟万没想到说出这话的竟是自家师母。他们也想不明白,为何师母的论断与他们两般。
师父已然这样,要是大会照常,那么明日不拘什么结果,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何苦来哉?
可是,他们不能够阻止什么。师母有令,作为弟子,还能说什么?在场也大约只有小师妹能抗争一二了。
常九宁这会儿正气呼呼着时念顺走他宿尧哥哥的玉令呢,哪里还有其他心思劝说母亲,她压根就没有听进去阿娘刚才说什么好嘛。
严氏仿若没看见弟子们面面相觑的欲言又止,向外客捧起一拳,一语定之:“外子虽受伤,可该准备的都已齐备,我谷忝为东道,自然不能让诸位空至一场。明日大会我将带领弟子们恭候各位。”
时念睨向她,严氏平日语调都是柔柔和和的,这番却是急而肃,总让人觉得有些蹊跷。
算了,不管什么,眼下最要紧的是养父的伤。时念喊了一声大师哥:“还是把父亲先送回房,找找典籍,如何治伤要紧!”
赤虹子嗐道:“找什么典籍,有我呢,还怕治不好世帷兄不成?”
卫羽听他这么说,倒生了许多好感,迭声相谢。随后和师弟们把师父抬回房中。
至此,人群方散去,跟来的不过就几个宗门的掌门罢了。
时念此刻方恨自己过去十几年在莲幽谷简直就是虚度光阴,不学无术!要是好歹学一点医道或是玄门,没准也能在这紧要关头看出点道道来,也不至于倚赖他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比如此刻赤虹子说的解毒之法,她是想信却又不敢信——
“这走尸之毒嘛,解毒方法其实也并非多么高深,你们小孩儿兴许不知,可是咱们这些掌一方道印的或多或少都会知道一些。一会儿我写个方子,配好了煮透倒至浴桶,让世帷兄在里头坐浴个七日,每日需得三个时辰不间断。再换第二张方子,再来个七日。后换第三、第四张方子,诸如此般……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余毒也就清了。”
赤虹子说完后,还特意瞥了一眼宿尧。
宿尧虽与赤虹子不甚有交情,但两家同属于东极上流,有时候就要有个点头默契的时候。他当然很明白此刻赤虹子的意思是寻求认同,总归解毒之法确实也就是如此,所以他也就顺势道:“不错,解尸毒并非一日之就,世叔也好趁此时机好好歇养。”
余者那些掌门见两大宗门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也都连连附和。
随后赤虹子洋洋洒洒写了一纸药方交与宿尧,宿尧瞄了一眼点点头,把药方递给时念。
时念一时不知该接还是不接,说到底还是心有不安。
而在这犹豫的一瞬,边上一只手伸过来,接过眼前的药方。
“如此,就多谢二位了。”严氏说着,转头把方子给李嬷嬷,嘱咐她速去配好煮好药汤,用以谷主药浴。
时念攥了攥拳,却是什么话也没法说出口。不过她也有几分理解严氏此举,毕竟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不信还能咋地?
她只好往好处想,既是为了天珠,那两家应当不至于杀人灭口吧。却不曾想,脑中一掠过“天珠”两字,反而登时一个激灵。
天珠,天珠,天珠之神,乃在于能够起死回生!如今人人皆猜天珠在莲幽谷,若是有人一心为得天珠,从而将计就计,要引天珠现世……那么,唯一的路子只有——
置养父于死地。
只有这样,天珠才会现世让主人起死回生!
思及此,时念心头一凛,感觉身上每一处毛发都在竖立,每一处肌肤都绷得紧紧的。眼看着李嬷领着侍女鱼贯入内往净室送浴汤,她倏的冲出门,拔足狂奔。
不多时,她就跑到了莲幽谷的最高处,藏书阁。
假如那些人真就打的那个主意,那这张方子一定是有问题的。与其花时间跟他们争辩,还不如拿出最有力的证据。
时念唯一相信赤虹子的只有那句话,“解毒之法,掌一方道印的或多或少都会知道一些。”既然是这样,典籍里兴许就会有记载。
事到如今,分秒必争,她必须要尽快找出方法,否则养父,搞不好性命危矣。
可站在那一列又一列的木格子前,时念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书籍也太多了吧!
让她这不学无术,看书就头疼的大姑娘,可从何下手啊?
时念揉了揉额,深呼一口气。先囫囵走一圈,了解个大概。好在每一列木格子排首,都写着这一列书籍都是哪一类。
她在众多分类中选了玄经和药经两类,准备先在这两摞里找一找。
莲幽谷的藏书阁并没有限制门生入内翻阅,不过是在外设了两重青莲障以防外人罢了,因此也不曾安排人手日夜守着。时念这急急忙忙的也寻不着帮手,只好硬着头皮一本一本查阅。
她一边翻一边忍不住苦叹:想当年,真念元君可是能够一扫书籍封面就能一眼看透里头的所有记载。并如食字般,统统吸入脑海里深刻记忆,根本就无需这样费时费力的呀……
谁知这么想着,手下的典籍好似听懂了她的心思,居然自己飞速地翻动了起来。那速度虽则极快,时念却丝毫不觉自己看漏了什么。
真是奇也怪哉,难不成这些典籍在仙门待久了,也通了灵性?
如此甚好,时念仿佛自己充满了力量,丝毫不觉疲惫。
……时间一点一点流淌。天色渐渐露白,晨光熹微,那两列的典籍,她都已经翻了个透。
却是仍未所获。
这时,门锁响动,伴着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大师哥,你说咱们的藏书阁会有那解毒记载吗?”
另一声音道:“不知,只是不找一找,到底心中难安。小师妹,其实我一个人来就是了,你何不再去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