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呼啸,紫电乱舞,笼罩在宫城上空的黑云如同化不开的沉年墨池,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轰隆!
第二道神雷瞬息便至,霹雳列缺,光幕猛地向中心凹陷下去,几乎触上文德殿的重檐,已然是快到极限。
毕月乌摊开手掌,黄铜扳指在他掌心急速自旋,一道灵光闪过,驱神力士蓦然出现,静静悬浮于栏杆之外。
他跳上驱神力士,单手掐诀,偃甲表面铭刻的灵纹当即闪烁起亢奋的鲜红色,临行前又认真嘱咐了一句:“我去找监正和张月鹿,你呆在这里别动,浑天楼里很安全。”
宁言很少看到他这般郑重其事,安慰道:“监正修为远胜我等,我们能看到的他自然也能看到,说不定早有对策,你莫慌……”
“来不及了,大阵快要破了。”
“诶,等等——”
“嗯?”
毕月乌半转过身子,眼神中投来问询之意,然而宁言张了张嘴,却忘了要说些什么。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突然喊住对方,可能是鬼使神差……更多的可能是猪油蒙了心,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又太理所当然。
隔着栏杆,他的手指只能将将勾住对方衣角,惨白的雷光照亮半边天幕,映衬着两人的剪影。
“那个……注意安全。”
宁言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没营养的屁话。
毕月乌闻言,蹙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促狭一笑。
“你在关心我?”
……
“你在关心我?”
“……”
“放心,我知道利害,若是在外人面前,当然不会……”
“今日的好友,明天可能就会变成敌人。你拿什么保证?”
……
同样的场景再次上演,两人仿佛回到了水陆法会遗址的那个夜晚,只不过这一次身份调转了过来。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宁言有些出神地望着毕月乌的眸子,在他印象中,这双桃花眼愠怒的时候弯作月牙儿,开心的时候也是弯作月牙儿,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太好懂。
现在呢,乌掌柜应是什么心情?
总不能是开心吧……
宁言左右猜不透,遂收起杂念:“不管来者是否是拓跋离,葬剑山敢顶着气运反噬行此险事,定然有所依仗,马虎不得。”
毕月乌抱着双臂,高傲地扬起下巴:“安心安心,我不会有事的。葬剑山又能如何?我可是司天监二十八……”
“这种时候不要说这种会立flag的话吧……”
“flag是什么意思?算了,等一切结束后,再慢慢说给我听吧。”
“这句也……”
黑云压得越来越低,云层间涌现出一个个漩涡,好似将幽暗无垠的深海都搬了过来,毕月乌也没了玩笑的心思,神色一变,认真道:“走了。”
说罢,驱神力士直冲云霄。
宁言追到栏杆边,抬眼往上看,他已经看不到驱神力士的背影,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剑气从漩涡中激射而出,犹如瓢泼的雨帘绵延不绝,向着宫城尽数倾泄。
咻、咻、咻。
他耳旁灌满了剑气破空的声音,光幕刹那间便被打得千疮百孔,零星剑气穿过大阵落入宫城之内,所行之处,禁军甲士无不人仰马翻。
浓烈的火光将宫城拖入一片混乱,大周赖以为傲的军阵在此等天威面前,竟是一触即溃!
空中弥散的血腥味愈发浓郁,宁言遥见那一地的残肢与碎甲,有些不忍得垂下了视线。
【如果是我的话……你垂下视线,脑海中浮现出诸如此类的念头。】
他皱眉扶额,不由得感叹系统的发病真是毫无征兆。
【何为大神通?移山填海只是道宗小术,法天相地不过匹夫之勇。真正的大神通,应是手掌天地伟力,身纳龙蛇之变……】
【我念即众生念,我命即万世命!】
宁言脸上的不屑慢慢隐没,听到后头,双脚更是定在原地,连白玉栏杆被他抓住蛛网般的裂缝都未察觉。
他猛然想起白天遇上的幻觉,呼吸莫名急促了不少。
系统说的不错,这眼前的景象,才是真正的大神通……
如果是我的话……
【如今宫城内人人自危,伪周走狗仓皇失措,正是取宝的最佳时机。你决意抓住这次机会,莫大机缘就在前……】
“别看了!我们快进屋!”
宁言浑身一颤,眼神中的狂热顿时烟消云散,循声回首,只见晏晏正死命抓着他的手掌。
“你怎么出来了?”
大内藏龙卧虎,为了避免露出破绽,晏晏大部分时候都是在潜龙壶中休眠,这会却是主动现身,急道:“你还问我!你看看你自己!”
宁言低下头,恍然发觉自己竟已半个身子跨过了栏杆,只差一步便要坠下去了。
“你该不会想和它交手吧?你清醒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