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宋柚翻书, 韩承已经把书翻开,修长的手指指着上面几行字。
那一行字是这样写的:革命夫妻每一次不宜将运动深入持久地进行下去,以免影响休息。要保证充分的睡眠, 以便第二天能以饱满的激情投入到火热的革命工作中去。
宋柚强忍着笑,把这些字读了几遍,沉默了一会儿, 仰起头说:“所以这就是你十分钟的理论依据?”
宋柚都要笑趴下了。
韩承这么耿直吗?
要不不会是不行吧, 强行为自己找借口?
要真是这样的话, 绝对不能开玩笑,要维护他的尊严。
宋柚收起笑,换上严肃的表情, 开始翻那本小册子, 还有一段让人难忘的话:革命夫妻在新婚之夜,要先团结,后紧张,本着循序渐进, 由浅入深的原则。尤其是男同志在一开始时, 要特别注意谦虚, 谨慎, 戒骄,戒躁, 关心和爱护革命女同志。”
这写的也太好了吧。
宋柚实在忍不住笑,她要笑岔气了。
韩承不管她在笑什么, 看到宋柚那个同情且理解的眼神,他已经无语半天了。
就在宋柚感叹这本小册子的编撰文字水平高的时候, 小册子被合上, 她抬起头, 正好对上韩承比墨水还黑沉的眼睛。
宋柚觉得自己好像被猛兽盯上的猎物,呼吸都放缓了。
下一秒,韩承弯下腰,把她打横抱起来,步伐沉稳,走到床边。
月亮西沉。
宋柚的额发被汗水濡湿,看窗户上映出的树影从西边一直移到东边。
韩承给宋柚盖好被子,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气息沉沉地说:“满意了?”
他记仇。
宋柚眼皮很沉,已经累到不想说话,嗔道:“你还调侃我!”
他这是食髓知味,一旦感受到乐趣就如同有猛兽冲破牢笼,折腾个不停。
韩承长臂搂着她,说:“累了吧,好好睡一觉。”
她早就该想到,他的体力和耐力惊人,她差点招架不住。
不过他很体贴,会注意她的感受,会试探她的承受力。
宋柚额头贴着他的脸颊,说:“是有点累。”
“明天早上不用早起,你睡到几点都行,我从食堂打饭。”他的声音很柔和。
他下床穿鞋,去西边卧室看俩孩子,叫他们俩起床撒尿,等他再回来说:“俩孩子又睡着了,好好睡吧,后半夜不用去看他们俩。”
“嗯。”说完,宋柚很困,很快便沉入香甜梦乡。
在梦里,她回忆了一遍跟韩承结婚的事儿。
转学回到乡下,宋柚学习很认真,只是乡下教学水平很差,语文老师念错字,体育老师教数学这种情况是家常便饭。
学校的辅导书跟试卷也有限,都是韩承给她找各种辅导教材,等韩承毕业后去部队不方便也没时间,是李建州一直给她寄复习资料。
宋柚把这些资料拿给老师,跟同学们一块用,竟带动所有同学成绩进步一大截。
她的理想是考江省大学,韩承就在江省当兵,即使考不上江省大学,也要考江省的其它学校。
这个信念支撑着宋柚刻苦勤奋地读书,本来她应该读镇高中,因为成绩优秀被破格录取到县一中读高中。
她的成绩总保持在全县第一名。
她的班主任说:“你肯定能考上大学,即使咱们县就考上一个,那肯定是你。”
然而六七年六月取消高考的消息几乎是给她当头一棒,她没有大学读了,不能去江省找韩承了!
而更给人痛击的是她是农业户口,她城里的非农业户口的高中同学大部分都能找到工作,可她不能。
为防止人口流动,各工厂、单位都不招收非农业户口的职工,两种不同的户口形式中有坚实的壁垒。
虽然宋霜降是公社干部,吃供应粮,但宋柚是农业户口。
除非拉关系走后门才能在县城找一份工作,还未必能转户口。
从来都没种过地的她得回村种地。
梦想破灭,宋柚感觉到人生艰难。
是宋霜降给她安排了一份在公社小学担任民办教师的工作。
李清芳给宋柚写了信,询问她愿不愿意去京城,说想给她找对象,说李建州是个非常好的丈夫人选,要是她愿意可以来京城,顺便给她找工作。
但宋柚喜欢韩承。
于是她准备了两封信,一封是自己写的,寄给韩承说喜欢他。
另一封写给韩振邦夫妇,说她不喜欢李建州,喜欢韩承。
韩振邦夫妇喜欢她,夫妻俩自然要撮合宋柚跟韩承。
韩承被叫回家探亲,刚回到家,行李都没来得及放下,父亲便很强硬地跟他说:“宋柚喜欢你,她满十八可以领证了,你们俩结婚吧。”
肯定句,不跟他商量。
之前毫无预兆。
韩承有点懵。
父亲一直这样,刻板、严肃,满身肃杀之气,即便面对家人也总是充满上位者的威严,他跟几个儿子都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