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洲停下脚步,又重新坐回榻上,自嘲一笑道:“让公子见笑了,我这些日子里,满脑子的都是这些权谋争斗,倒是落了下乘,实在惭愧惭愧。”
顾少游摇了摇手道一声无妨,忽的,他脸上又带了几分凝重,道:“张先生,那闻家堡之事,你做如何看?”
张远洲原本还在低头沉思,闻言抬起头,诧异道:“闻家堡?这想来不过是衢州本地的一个豪族罢了,可有什么出奇的?如今证据齐全,届时我调集本地兵丁,直接上门将其一举拿下不就是了?”
顾少游嘴角微微抽动,只好耐心道:“张先生有所不知,这闻家堡说起来不过是本地的一大豪族,但实际上里面领头的‘闻家五老’,全都是江湖中有数的高手!若真是寻常兵丁上门,那这闻家之人,恐怕不会束手就擒,想要逃出生天也非难事啊!”
张远洲听了这话,脸上登时有些肃然,缓缓坐直了身子,皱眉道:“如此说来,倒还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这些江湖人士的本事,我倒也颇知一二,若真是让他们狗急跳墙起来,那不仅士卒多有损耗,而且也没法一网打尽,棘手,当真棘手!”
顾少游点点头,道:“所以小侄希望亲自上门,就当走江湖规矩吧,让这闻家堡的人无话可说。”
张远洲‘哦’了一声,脸上露出好奇之色道:“公子的武功如今当真已然大成?若真对上闻家五老,不知胜算如何?”
顾少游嘿嘿一笑,脸上升起自信之色道:“若只论武功竞技,小侄却是有十足把握能将这几人统统拿下。只不过这闻家堡毕竟人数众多,习武之人也不少,我就怕双拳难敌四手,到时候有些顾此失彼,若此次不能将这些恶徒一网打尽,只怕以后后患无穷!”
张远洲点点头,喃喃道:“是啊,这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辈,若是被他们逃窜了出去,撕破脸皮之下,他们就会彻底沦为匪盗,打家劫舍不在话下,如此一来,我们反而是办了坏事,只会让这附近百姓遭殃。的确是要从长计议!”
“还有一节,不可不防!”顾少游沉声道,“上次在那夏府,闻家大长老闻启修和锦衣卫百户陈时鸣混在一起,一方面这闻家大长老显然不同凡人,极为狡诈难防,另一方面,这锦衣卫的人,怕也不好去乱用了,谨防走了消息!”
张远洲闻言,也不禁感觉有些头大,他皱了皱眉,道:“江湖高手方面,我倒是也有计较。“说完,他看到顾少游一脸好奇之色,也不隐瞒,继续说道:“就在顾老大人刚来到浙江之时,便已有武林门派上门来投效了!”
这回轮到顾少游猛然一惊了,他可真是万万没想到,如今还有哪个门派的政治嗅觉如此敏锐,自己父亲刚到浙江,就有人上门投靠。
张远洲见到他的惊色,展颜一笑道:“也不算是什么投效,来的是雁荡派的掌门,名叫姜左堂,此人上门过来,顾老大人抽空也见了一面。姜左堂言辞之间颇为恭顺小心,想来若是这次要出手剿灭闻家堡,把雁荡派的人叫来,他们应当该不会拒绝。”
顾少游感叹一声,点点头道:“如此也好,也无需他们雁荡派的人出手,只要他们能帮忙守住各个出口便是,我也不知这雁荡派的实力,不过想来对付几个喽啰估计是没问题吧。”
张远洲此时又站起身来,连连踱步,看他那神色,估计又开始扩散性思考,顾少游对这些官场中人现在是越来越不敢轻视,这些人谋定而后动,走一步往往就会考虑到后面的利益布局,整个思维模式还有许多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啊!
果然,不一会儿张远洲又开口道:“你刚才说到锦衣卫之事,嘿嘿,我倒是有一些想法,这次定然要给这些厂卫之人一个好看!”
他目光炯炯看了过来:“老大人和厂卫中人素有不合,刘瑾在台上一天,这事情就不会有什么改变。虽然我和老大人都判断刘瑾倒台也就在这几年之间,但毕竟成事在天,我们也不能把所有期望都寄托于此。”
“如此一来,这次若是能狠狠打锦衣卫一个耳光,对老大人日后在朝中立足却是大大有好处。”
顾少游心中了然,和大明朝其他普通官员对待锦衣卫的态度不同,顾元昌可是从头到尾都在和权阉、厂卫做着各种斗争,自然不存在惧怕之心,反而如果能狠狠折了锦衣卫的脸面,最好让锦衣卫以后见到自己能绕着走,才是最为符合他的定位。
张远洲脸上带了几分促狭之意,嘿嘿笑道:“你刚才不是和我说起过,这金华知府和锦衣卫南镇抚司的人有交情吗?如此正好!我就让老大人发公函到南京,请常驻在那里的南镇抚司人员前来协办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