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三星嗤笑一声道:“那闻启修有四个兄弟,合称‘闻家五老’,这五个人不愧都是同胞兄弟,一个个都是贪婪成性,外表里又是道貌岸然。这种事情,他们五人俱都有参与,每个人分工不同,但真真切切却都是知晓此事。”
顾少游缓缓点头,又问道:“你之前说闻启修一开始怕露出破绽,特意避开了衢州府,为何前段时间这衢州府也传出库银失窃的事来?”
严三星脸上带了几分嘲色,道:“这事可谓天衣无缝,又是个无本买卖,这天下哪里还有比这更好的赚钱法子?闻启修一开始假惺惺说不在家门口作案,可他哪里忍得住,那边金华府连接失窃,一时之间库银都剩不了多少了。闻家的人自然把目光转到了衢州府上面。”
顾少游默默点头,是啊,这财帛动人心,如此大的利润驱使之下,又有谁能忍得住,人为财死,当真如此。
若真是如此,这闻家堡之人当真该死!
在金庸的碧血剑原著之中,闻家堡的人各个虚伪之极,又兼凶残暴虐,可谓是反派中的反派,这等势力,剿灭起来还真是毫无心理压力,一点都不用担心错杀好人。
顾少游又细细询问了严三星一些问题,严三星如今也是彻底破罐子破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严三星把知道的东西都讲了个遍,只觉身体越来越虚弱,不由又想开口哀求,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忽的便觉后颈一痛,眼前登时一黑,再也没了任何知觉。
翌日,金华府,一间布置的颇为雅致的静室之内,张远洲席地坐近东窗,弹奏五弦古琴,月色洒遍园林,轩内没有点燃灯火,惟小炭炉的火焰明灭不定,一位风神秀逸的白衣公子,正在张远洲不远处以扇子煽火煮茶,神态悠闲自得。
不消说,这位白衣公子自然便是顾少游了。
前一日他将严三星击昏,便悄悄返回了金华府,正巧,张远洲也刚刚抵达金华,如今两人便聚在张远洲在金华寻的一处宅子之内。
张远洲进入琴音的天地,现实再不存在,一切给音乐净化,风从西窗温柔地吹进来,两人衣衫不断拂动,彷如仙人。琴音琤琮,时而清丽激越,忽又消沉忧怨,不论如何变化,总能涤虑洗心,使人浑忘尘俗。
听的张远洲一曲弹罢,顾少游不仅击节赞叹,人摇头吟咏道:“外不寄傲,内润琼瑶;如彼潜鸿,拂羽云霄。张先生隐就隐得潇洒,仕就仕得显赫;隐时是风流名士,仕时仍为风流隐相,一生风流。但最令我佩服的,是张先生隐时未忘情天下,仕时也未忘情山水,不愧自古以来天下第一等的风流人物。”
张远洲闻言,哈哈一笑,摇头道:“二公子如此夸我,我当真是愧不敢当,自汉晋以来,名士辈出,何时数得到我。照我看二公子是另有所感,对吗?”
顾少游哑然失笑,将身前煮好的茶递了一杯过去,自己则轻轻泯了口,这才长叹口气道:“一生风流,笑傲江湖,何其难哉!我刚才坐下之前,还满脑子的各种阴谋、算计,可如今听闻先生这一曲,再饮下这杯茶,却仿佛觉得自己已然远离俗世,身心都受到了洗涤一般。”
张远洲眼中也生出几分追忆之色,自嘲一笑道:“何来一生风流,我也不过是一个俗人罢了,嘿,若我真是心系天下,又何来如此清闲,世间之事,纷纷扰扰,只不过我试着从不同的角度去看,才能让自己的内心获得片刻宁静啊。”
顾少游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言,两人便静静喝起茶来。
这位张先生,的确是一位奇人。
他虽然官场失意,颇有些愤世嫉俗,但这个度却控制的很好,并没有让他真正成为一个蔑视一切的狂士,反而让他获得了一个超然的视角,看待各种问题往往能超脱于束缚,真正做到一针见血。
这些年来,他和顾元昌之间,可以说并不存在上下级的关系,反而互相成了知己,成了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