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的注视之下,天地万物皆有其定数,纵然看上去再荒诞不经,也是如此。
而外来者的乱入,毫无疑问会打破这个定数。
而且,是毫无理由,无法被‘天’所理解的打破。
他如是,曾经的古长丰亦如是。
这人间道之天,不同于久浮界,也不同于玄星,其灵智固然刚开,但因其体量太大,能够触及的信息资源太高,对于一切众生就有着近乎压倒性的优势。
这对于安奇生来说,意义极为重大。
他身怀入梦大千之能,以后绝不只局限于玄星,久浮界,人间道,或许还会去往更多的大世界,宇宙。
也未必不会碰到比人间道之天更为完善,‘灵智’更高,甚至于有着传说之中天道代言人那样的大世界。
届时,如果还是按照此时的行事方式,那或许就要吃大亏了。
而古长丰,就吃了大亏。
其一入此界,已然被算计,白骨之身为灵气侵染十年,再难改易,其一生走来,更有极多波折,苦难,艰辛自不必言。
但其天纵奇才,人间道古往今来再无人比他更高,更强,硬生生在两界争锋之间,走出了一条人道之路。
事实上,若非是古长丰于元神之上开辟出纯一,天命,至人之路,纵然他再强,也无法在短短九十年里,达到那般程度。
更不必说,皇天十戾的镇压与献祭,谢七,黑无常,幽冥府君祭,生死轮回卷,他‘天神地祗’的重要基石,城隍体系,也是其奠定了。
甚至于,那‘天公’的沉沦,也是他的手笔。
正如他所言,功成不在我,他之成功,正是站在那位‘古先生’的肩膀之上。
而这一点,安奇生很清楚,也不在意。
人之所以为人,不过是薪火相传,代代叠加,文字,传承,社会,再到文明,莫不如此。
事实上,人自呱呱落地,到牙牙学语,到老到死,又有哪一方面,不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之上?
要一人从无到有的走通一条路,且走到尽头,那又其是‘人’能做到的?
“外来者”
若有若无的呢喃之声不住的回响在安奇生的心头。
镇压‘天’太过艰难,要想将其彻底镇压,他之‘炁种’所要取代的可不仅仅是天地灵机,大地气场。
这注定是一场要以十万年为计量的漫长战争。
不胜不败,已然是人之极限。
也是此时安奇生的极限了。
逆天,哪是那般容易,轰轰烈烈之后,是漫长到足以让岩浆冷却,大海干枯的潜移默化。
神庭的隐去,非他之意,而是这方被他镇压的‘天公’与他纠缠的结果。
在任何人都不可见的虚无深处,莫大的封神阵图无处不在,其上光影流转,神光勾勒出重重宫殿,绵延不知几许的亭台楼阁。
而一道道似是从封神阵图之中穿透出来的锁链,密密麻麻的遍布虚空,牢牢的捆缚着整座神庭。
同样,那无数‘锁链’也被神庭死死镇压。
两者隐隐间,组成了一个奇异的平衡,一者无法摆脱镇压,一者则无法在短时间彻底将其取代。
但,不胜不败就是胜。
他传道人间道,太极感应篇取代一切修行典籍,成为天下众生必读之法典,人修‘炁’也成就‘炁’。
此消彼长之间,胜负的天平,终究会倾斜。
当然,那一天可能是在数万年后,也甚至可能是在数百万年后。
“人间道”
安奇生没有在乎心头回荡的声音,深深的凝望此界山川大地,过往之事如云烟流过。
他的神意划过夜幕,抚过银月,顺着月光轻抚对月长啸的黄狗。
似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事未全功,却已尽全力,未来,终究不在我”
他不是无所不能,镇压了此界之‘天’,不过是消弭了灭世灾劫,皇天十戾仍在,皇天的威胁仍在。
人间道的未来,却终究不是他此时可以预料的。
但,人必自救人,而天救之,他已然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是胜是败,却还要看此界众生。
余音袅袅间,萨五陵似有所觉,却终究不曾看到什么。
安奇生最后看了一眼传承自己之道的弟子,神意也渐渐沉寂。
就此离去。
离别苦,离别难,不如不见,不如不见。
时光如水,岁月如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