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诶,你快点说,我这忙着呢!”铁蛋儿听着楼上又没了声音,不禁担心王屠夫会不会对王英动粗,想上楼去看看,又怕这个便宜老丈人的刀不认人。
村长听到铁蛋儿的抱怨,嫌弃地撇了撇嘴,媳妇都要回娘家了,都不敢拦一下,也就在我面前逞能。老村长用余光瞧着铁蛋儿孤独的背影,回忆起海参村那个挨家挨户蹭饭吃的黑蛋·子,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海上来的仙人和其他地方的仙人是不同的,听老一辈说,海上的神仙才是真神仙呢,一个最少能仨!一个个都神通广大,至于到底有多大的神通,我也没见过,只听老村长说,又一次他和村民出去打鱼遇到了暴风,差点掉进海里淹死,可是一觉醒来,却睡在自家炕头上!你说神奇不神奇?”老村长搓着一双老手,两眼熠熠地冒光,仿佛看到了一个风神俊朗、仙气飘渺的仙人,抬手一翻就止住了风浪,再一翻就将落海的渔民送到家里去了。
铁蛋儿翻了阁白眼,呵呵冷笑一声:
“神奇,太神奇了,多大岁数了,竟然还尿床?”
铁蛋儿说的煞有其事,老村长差点没被铁蛋儿这句话噎死,抡起身边的扫帚就要打人,又见这个小子望穿秋水地望着窗户上的一道瘦弱的身影,又无力地将扫帚扔了回去。
“小子,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蜃楼二字对于蜃楼村的意义。你岳父出刀的样子你也看见了,该明白了吧。”老村长突然站了起来。
二楼的灯光忽然灭了,王英的身影倏然消失。铁蛋儿一个蹦高站了起来,转身怒目瞪着老村长,嘶吼着叫了起来:
“我知道什么!我不知道!英子家是后搬来的!不是蜃楼村的人!”铁蛋儿半仰着头,强忍着不让眼泪儿掉下来,不然又被老丈人看笑话。暗自铁蛋儿的印象里,自己的老丈人,王屠夫一天到晚阴沉着脸,又是后搬来的,贼不受村民们待见,很多人都猜测王屠夫是在其他地方惹了祸,没法子才到海参村躲仇家的。
“谁说我不是,我是少小离家老大回而已。”了无生气的嗓音响在了铁蛋儿身后。
铁蛋儿喉咙一噎,又瘫坐在了地上。
“乡音无改鬓毛衰。”一双幽暗的眸子亮了一下,又倏然闭合。白阳想起了另一个老人也许身体恢复之后,该去见一见那个等着柳树开叶的老人。
老村长和王屠夫都没有听到屋子里有人诵诗,铁蛋儿更没有。
泪水滑落的声音在清冷的月夜里,溅起无法形容的无奈与悲伤,楼上有没人泪,楼下有人心碎。
“怎么办?杀了,哦,杀了吧!”王屠夫看着活动拳脚的老村长,自问自答,皓月清辉被一道刀光割裂。
白阳所在房间的北面墙壁,透过了一跟细长的银针。
木门被刀光撞碎,银针被海浪吞噬。针别儿被刀光贯穿。有辰光闪烁,洒下几滴滚烫的血,几个弹射,消失在了月光之宗。
白阳所在屋子,烟味儿,终于淡了。
铁蛋儿木讷地看着这一切,直到王屠夫收刀离开,直到老村长开始堵墙,无力地躺在了地上,枕着五吊子铜钱,两眼无光地望着圆溜溜的月亮,大饼子似的。
曾经的铁蛋儿,要是 有一百两银子外加五吊子钱,做梦都能笑醒,此时却发现,钱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二楼的灯光又亮了起来,王英站在窗边俯视原楼内的仰头躺在冰凉的地上的铁蛋儿,捂着胸口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咳嗽了一会儿,王英突然哭了,没由来地觉得委屈,结婚三个月以来,每当她咳嗽起来的时候,都会有人带着小跑跑到自己身边,一口一口地喂那并没有效果的苦药。
明明对她的身体没有半点用处的药,每次喝完,王英的喘咳却都能得到缓解。有时候,人的心情真的能够因膝盖那个身体。
街道上,一个瘸腿儿的灰衣人向香满楼拼命地跑去,留下一条显眼的血迹。
女儿没有跟着王屠夫回家,王屠夫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眯缝着的眼睛顺着血迹走到了香满楼。王屠夫想了想,决定进去讨杯酒喝。
军队急行的声音便在此时传了过来。
香满楼二路,前去刺探消息的牛达,一瘸一拐地上了楼,一头栽倒在程墨的脚边,驴叫似地喘起了粗气:
“快停止兄弟,海参村的村民不对劲!”语罢,昏迷倒地。
程墨和罹欢对视一眼,后背嗖嗖地冒起了凉风,正要冲出香满楼,却见一个握着菜刀的汉子正倚在门框上,警惕着街道上的匆匆跑过的军队。
铁蛋儿的院墙外,骚乱大起,脚步声与战马的嘶鸣以及盔甲的磨蹭声混杂在一起。
铁蛋儿噌地蹦了起来,冲着二楼大喊了一句:
“不要出来我”
“围住!绝对不能让妖兽逃跑!撞门!”
铁蛋儿的喊声被一声断喝打断,轰隆一声,被铁蛋儿寄予无限希望,代表着铁蛋儿的未来的酒楼,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