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逍遥公子曾经在逍遥峰逍遥道上立下了十块儿石碑、搭建了一座逍遥观。石碑上各刻着一个问题,逍遥观内摆着一盘残局。
五十年前,南疆与北疆大战,逍遥公子离开华山,逍遥峰被锁在云雾之内,只有有缘人才能走上逍遥道,登上逍遥峰。
然而,即使走上逍遥道,也无法直上逍遥峰,十块儿石碑的问题以及逍遥观内的参棋,是想要登上峰顶的人必须闯过的难关。
有缘人少有,能破解逍遥道问题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是以,逍遥峰封山五十年,竟无一人顺利登上峰顶。哪怕是受冬化雪指引的北阁岳少阁主,也止步在了逍遥观,没有破开残局,只能仰望峰顶的金黄。
此次来到华山参加升仙大会的人是幸运的,所有登上天梯的人都在华山各处观看到了白阳破解逍遥道上石碑上所刻的问题的场景,还见到了一场堪称前无古人的山河棋局。
这些人又是不幸的,因为传说中的逍遥道上的问题,他们只见到了五个,而且还是你妈妈落水了还是你老婆了落水了、你救哪个你救不救的问题。逍遥公子留下的问题很古怪,让人无从作答,令天下极大仙门的人头昏脑胀,完全搞不清楚,留下这样问题的人为什么在五十年前留下诸多传奇故事,令族中长辈、门派中的前辈爱恨交加。
然后这些人接连听到五个答案,都在心中有了一个疑问,逍遥道,只是这样的逍遥道,逍遥公子,只是这样一个会提问题的人,这样的人,配得上逍遥二字嘛。
这样的人,爱恨交加,只有恨才对吧。
唐门三兄弟站在最外围,注意着白阳脸上的变化,听见白阳的两个问题,都压低呼吸。一次好像玩笑一样的暗杀,一次冒险地试探,唐门中的三个弟子,却没有从白阳这里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所有他们获得的信息,都是白阳主动提出来的,比如唐仁听到的那个问题:
“你见过地域吗?”
“我见过。”白阳自问自答。
唐仁后心冒出了冷汗,向后退了两步,那日夜里,白阳轻松追上了他,只出了一拳排山,便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唐仁在那一拳里,真地见到了地域。
他见到了四个人,盯着腥风血雨,潜入北疆,一路尽是地域。
唐仁在那一刻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能以杀气干扰人的思维,那么白阳到底杀了多少人,不,严格地说,杀了多少妖兽?
至于他脸上的伤势,唐仁从未说是何人所致,唐笑和唐虎以及居住在木楼圈子里的人都以为是白阳殴打的,但是白阳给唐仁见识到地狱的景象之后已经化为清风消失。
唐仁深吸口气,两只胳膊各搭在唐龙和唐虎两兄弟的脖子上,冷冷地看着胜梅的两个师妹,连个还没有名字的师妹。暗照百花谷的规矩,每一个百花谷的弟子都需要得谷主赐名,而且名中必有花。
输给两个未得花名的女娃子?
“师兄,输给他,不丢人吧?”唐仁一本正经地问道。唐龙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唐仁的手,唐虎则瞪了唐人一眼,一把将他的胳膊推了下去,不想搭理这个仁义的家伙。
胜梅和俩位师妹就站在唐门三人的不远处,听到唐仁这个问题,嗤嗤笑了一下,轻声提醒俩位师妹,
“好心提醒你们一句,宁愿和这位为敌,也不要唐门这个最蠢的家伙当对手。”何为圣人,如何成圣,我胜梅不想成圣,百花谷内也无人想得圣名,只要我的师妹都平平安安,我的百花谷依然有百花绽开,四季不灭,我便心满意足,其他的事情,不应该是男人该做的吗?
胜梅握着手中的剑,想着这几日经历的事情,比她想象中要平淡许多,但是值得上 ‘不虚此行’四字。
“为,为什么?”一人壮着胆子问,明显有些不服气,唐仁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正盯着她们看的这位,给人的感觉,明显比唐仁更加危险。胜梅的另一位师妹也好奇地盯着师姐,赞同地点了点头。
胜梅张开了嘴,恰与白阳对视,咽下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淡淡地摇了摇头:
“自己想。”
华山弟子已经停下了舞剑,恭敬地站在风雁冰、袁弘还有索翰林身后,并无一人发出声音,这是袁弘二师兄的命令,谁敢违背?华山弟子与三个师兄一起,思考着白阳的问题。一剑宗的剑望北、剑山的谷柔、不知从何而来的红小胖与北阁岳武与华山派的人相邻。
‘诸位觉得白兄是不是太大方了一点?有辱斯文啊。”岳武摇着折扇,笑嘻嘻的脸蛋很是欠揍。中州的几个人从对面看向岳武,最先明白了岳武话里的意思。
如果白阳能够说出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那岂不是说,白阳懂得了如何成圣?白阳会把成圣的诀窍交给外人。
张坤叫完彩云桥内的人本想继续进入圣庙悟剑的,他是见到师兄张乾才想起来,他被师祖禁足,还没有得到允许走出圣庙的。但是师兄拉住了他,想要他也听听这位昔年的逍遥公子,如今的白阳,将众人齐聚到峰顶,到底有何目的。
黄三力独自一人靠在圣庙边缘,已经从岳武手中要回了自己的指间香囊,变出琉璃盏,饮了已被心心念念一夜的琵琶醉。身为皇子,必须得有夜间不睡觉本事才有可能活得长活得好,而他黄三力就是靠着琵琶醉才有的这种本事。
“哎,帮着岳大公子查了那么多的密卷,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奖励?”黄三力开始思索下一步的计划了,毕竟华山的事,即将在今日了结,圣剑就在这位白衣客手中?谁还敢抢?
老道士为了杀身剑而来,皇子们想要的,则是圣剑,哪怕握住一下子都好!一下就行!仰面灌酒的黄三力,一双火热的眼睛牢牢地盯着白阳手中的剑。
如果有皇子得了圣名,老皇帝、寇老鬼,还有其他的皇子们,如何与他争?
白阳会教人成圣?黄三力勾了勾嘴角,那只能说明,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得到这所谓的圣名。黄三力郁闷地又到了一杯酒,两条眉毛突然欢快地跳动了一下,我好歹帮岳大公子查了几本关于道士的密卷,老四领着一群蠢鬼来华山宣旨,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过得了华村,那岂不是比我还不如?
当饮当饮!
黄三力又喝了一杯,死死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为净,不惦记了还不行?
白阳环顾众人一周,又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风雁冰等人身后的华山其余弟子,俞涛迎着白阳的视线,笑着点了点头。
白阳没有搭理俞涛,又看向站在演武场入口处的四个孩子,冬梅冲着白阳招手,冬菊冲着白阳挥了手中的木剑。白阳的神色柔和了几分,却仍不说话。
时间过得不长,却有人等不及了,低声对着身边的同伴问了句:
“这还教不教我们如何让成圣了?”说话之人是王家的子弟,神色如常,看样子并不是真的想成圣,也许只是好奇白阳的答案,却被白阳一此又一次地看,而且每一次与白阳的视线相对,都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这种感觉对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来说,压力很大。
白阳挺直身子站在人群正中间,并未循声去找何人发声,不是他想站在正中,而是所有人围着他绕成了一个圆。白阳又将视线转向那个指挥一行人站好的小家伙,这位华山的翰林,这么喜欢圆圈吗?白阳又看了一眼岳武,点了点头,继续观察周围的人。
岳武突然收起了手中的折扇,转头卡了一眼索翰林,索翰林摊摊手,耸耸肩,我也不懂什么意思,你看我做什么?把华山当成了梅林了,可是此时此刻,好像只有黄三力有酒啊,还是并不好喝的琵琶醉。
“为什么都不说话,教你们?我在问你们。你们的师傅难道都把你们叫成了废物?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懂?”白阳蓦地扯了扯嘴角,嘲讽地问道。
也许是怕周围的人听不清他说的话,白阳用了很大的声音,就像北疆那位赵老将军在训斥士兵。
胜梅的脸色难看,将剑弹出一寸,提早握住剑果然是对的。唐门三兄弟一起推后了一步,不想与白阳发生争执,他们明显地看到白阳握剑的手上的血管变得清晰了。唐门中人靠手使用暗器,对于手上的每一根血管,每一处的经脉都了然于心。
岳武哑然失笑,冲着谷柔挤了挤眼。其余众人,脸色变得难看,却依然无人答话,唯有华山的人,依然静静地听着白阳的话。
恰在此时,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上前了一步,他抖了抖自己的红披风,似乎想要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然后又上前一步,仰头望着白阳。
红小胖比白阳矮了大约一个头,也宽了大约一个头。
“圣人是名,圣人无名。”
又是近乎呐喊的声音,如雷贯耳,不知所云。
“呵呵,六强,南北阁?华山一剑宗,剑山?百艺派?”白阳再一次环顾众人,然后盯着红小胖,笑道:
“跟我下山,去剑墙,你也跟我走。”白阳望了望天空,然后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