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酒下肚,岳武最先看到的是一座铁青色的高大王座,立在两座大帐中间,并无奢华装饰,就像一块儿方形的石头被扣出了一个缺口,之所以称之为王座,是因为上面作者一个王,穿着金色盔甲,冷冷地注视着华城城头的惨战与不停地重复地生死。
他的淡漠与白阳不同,后者无法表达情绪,是遗失与忘却,他则是上位者对于底层生命的漠视,无论自己的妖兽军队,还是华城的上万剑士,抑或是华城后方噤若寒蝉的居民,他都不在乎。
哪怕隔着一段无法穿越的时空,惊鸿一瞥,已让岳武心悸。岳武甚至觉得身后那名穿着金色盔甲的妖兽可以跨越时空,对他攻击,哪怕他只是梦中的来客。
岳武不敢多看,向城头走去,在即将走到城头的时候,坐在王座上的将军模样的妖兽动了,飞上城头,轻轻抬手,扼住了一个剑士的脖颈,没有多余的动作,也不在意将他裹挟在其间的攻击。境界之间的差距,犹如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华山剑士的剑,甚至无法破开这名妖兽的盔甲。独腿老者拦住了身后想要去救人的剑士,神情凝重地望向了南方。
为华山叹息的妖兽将军,转而为自己叹息,也为来人叹息。
一道剑光出现在了岳武上空,没有破风声,也没有刺眼的光芒,万里相隔,天高水远,一瞬即至,宛若了缩短了此方天地之间的距离。一个人盘腿儿坐在剑上,冲着独腿老者点了点头,独腿老者闭上眼睛,身子一晃,大口喘息,险些栽倒,身边有一年青年剑士正望着来人走神,见老祖身形不稳,赶忙搀扶,却被独腿老者重重地甩开了胳膊,呼吸微颤,所有的剑士,都望向坐剑而来的人,莫名振奋。来人抬起右手食指抠了抠鼻孔,又点了点那个妖兽将军,趁机弹了一坨东西向那妖兽飞去,问道:
“你想怎么死?”妖兽将军后撤一步,又道了一句可惜,瞥了一眼城下的妖兽与城墙上的剑士,沉吟道:
“你若是来得早些,华山的剑士,还能剩得更多。”华山剑士恍若未闻妖兽将军的这句挑拨,压下心中的兴奋,警惕地注视着城下的妖兽士兵与城头上的妖兽将军。
妖兽将军出现在城头上,攻城战便停了。妖兽军队站在城墙下方,留着赤红的口水看着城墙上方的人族剑士,龇起红牙,低沉嘶吼,随时准备进攻。
岳武仰头看着心神紧绷的华山剑士、突然出现的剑士与城头上的妖兽将军,忽然心有所感,望向了身后,两道细线从东南方向飞来,仿佛与天地相连,缓缓逼近华城与华山,在蓝天白云间也留下了道迟迟无法闭合的错位。细线是透明的白色,并不刺眼,也没有带起任何波动,岳武望向天空时,两条细线便来了华山。
华山剑士悚然变色,全部握紧了剑。
“老祖,是剑光!谁的剑光!”喊话之间,又转头望向华城。华城乃是一个半圆,妖兽军队也三面围着华城攻击。
有剑士坐剑而来,然后是两道细线,那这剑光怎么可能是这剑士的剑?
“好剑法。”那名妖兽将军有种赞叹。华山剑士面面相觑,世界上真的有剑士御剑飞行的速度超过了自己的剑光!
“如何这剑光落在我的身上,你可以活。”妖兽将军想了想,似乎在心中盘算某种可能。
“快躲开!”有人前往东西两侧的城头提醒,生怕那些华山剑士逼之不急,被剑气所伤。
大地兀然震动,竟是澎湃的海涛,起伏跳动起来。地面上的鲜血、尸骸、华城、华城上的剑士与剑,甚至处于飘渺云雾中的三峰,全部被弹了起来,模样甚是滑稽,只有岳武和那名站在城头上的妖兽将军没有受到的那个波及。位于东西两侧的剑士为躲避那两道细线,化为一道道剑光升空,有人御剑摇晃着跌落到华城正南方的城头,有人飞在空中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两道剑光。
独眼老者身受重上,气息孱弱,强撑着站在城头上,转头望向胖腿儿剑士坐着的剑。
妖兽将军轻咦了一声,也望向了那把剑。冒着热气的鲜血被震到空中,落成血雨,却无法在岳武的身体上留下痕迹。血雨穿透岳武,岳武望着天空上的那把剑。
“无锋之剑,供喜剑胜阁下剑道百尺竿头,又进一步!”独腿老者以剑撑地,点头冲着来人行礼。华山剑士,望着那两道突如其来的剑光,恍然失神,险些忘记了自己还身处于战场之上,听到老祖的话,受到了醍醐棒喝一般。
两道剑光,即是剑胜的两道剑锋。华山剑士还未与来人说一句话,已经被来人的剑道折服!突然间,妖皇抬起脚踏了一下城头,震动立止。岳武一个站立不稳,跌坐在了血海里,眼神呆滞。突然有剑士听到华城东侧的嘶吼声,一闪而逝,待看清华城东部的变化,那人目瞪口呆,险些跌下了宝剑。
一道幽暗的深渊出现在了华城东面,深不见底,剑意凌乱不散,充斥在深渊之中,所有站在华城东侧外围的剑士全部被那道细线割裂,一滩又一摊红色的碎肉堆在一起,已经分不清模样,唯有远处的几名还没有接近城墙下方的妖兽见到了骇人的一幕,惊悚地嘶叫,仍然没有理解发生了事情。华城西侧的情形,与东侧一般无二。
“我有一剑,未成圣名弃双锋,华山有人能学吗?”三醒酒两杯下肚,白阳眼圈含着泪,如此问向冬化雪。今日岳武亲自见到了这一剑,一剑劈地,斩落无数妖兽。
“以后你们征战天下,我留守看见,天下不去,天上横着走”剑胜曾经笑眯眯地搂着白逍遥的脖子说道。发誓留守看剑的剑士,出现在了华山,而在他抵达华山之前,已经出了一剑,斩出了两道剑光,帮助华山扭转了战局。
深渊之中凌厉的剑气,已经组成了一道屏障,哪怕是可以飞行的妖兽也没有办法突破,会被剑气割裂身体,化为一滩碎肉。
岳武望着华城东西两侧已经渐渐淡化、缩短的细线,热泪滚滚。弃双锋,剑无锋,来人乃是剑胜,后来的剑圣。
“剑胜,剑胜阁下来帮我们了吗,哈哈哈,剑胜威武!”华山云雾之中,突然传来稚嫩的喊声,欢呼雀跃,带着哭腔。华城城头上的剑士,尤其是独眼老者,暗自抓紧时间调息,反而没有表现得如何激动。战场形势瞬息万变,由不得他们分心。
所有人都压制着内心的狂喜,调整自己的状态,为接下来的大战做准备。
剑胜来了,每次出剑都能给人族带来胜利的剑胜来到了华山,那么胜利一定属于华山,一定属于我们华山剑士。
剑胜一剑,为华山带来了必胜的信念。
“低调低调,看大哥哥帮你们打坏人。”剑胜高高的扬起了脖子,笑得像一朵儿花似的,对华山云雾之中的孩子们的喊声颇为受用,高高地举起了双手挥了挥,转头望向城头上的妖兽将军,敛去笑容,再次问道:
“你想怎么死?”不是威胁,只是在确认,你想怎么死,哪怕你是妖皇。这名妖皇看清了剑胜的剑之后沉默了许久,甚至闭上了眼睛,岳武知道这名妖皇在算,也许是在算自己能否活下来,也许在算自己的死法。
城头上的年轻剑士激动地握紧了拳头,这名妖皇坐在城墙对面的王座上,即使没有动手,却像一块儿沉沉的石头压在每一个华山剑士的心里。
妖皇,北疆妖兽之中的最强者,堪比人族彻地境大能,甚至归一境真仙,按照北阁文摘星的计划,本不应该有妖皇出现在华城之前,这名妖皇却坐在王座上从北方飘来,越过了华山三峰,落在了华城之前。
所有华山剑士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杀身化剑,为剑融灵,继续守护华山,所有的剑士也都做好了华山失守的准备,但是仍要出剑。
剑胜来了,问向妖皇,想怎么死,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加激动人心的吗,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加让人振奋。华山的剑士没有白死,华山的剑士,将见证一位妖皇死在华山。所有的剑士都相信,剑胜说妖皇会死,妖皇便无法活。
妖皇突然睁开了眼睛,停下了电转的思绪,似乎收到了什么消息,惊咦地问道:
“一路出剑,你竟然还有力气出剑,你又怎么能比剑光更快?”妖皇以为剑胜是从云都来到华山,却意外收到消息,剑胜确是从云都而来,但是从一路上不停出剑,斩杀了无数妖兽。最让妖皇诧异的是,剑胜坐剑先于剑光来到华山,即使是归一境,也不应该有这样的速度,而且是坐剑而行,这又是哪门子的剑法?妖皇不是剑修,无法理解剑修的剑道,自然更加无法剑胜的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