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看向南山的时候,南山上升起了六朵云。
云阴沉昏暗,正如六名强者的心情。
扬州城上空,云落无影,城主府内,多了六个疲惫的仙人。
“哼!老吕头,你的拳头是排山啊还是驼了一座山,落的速度真快啊!”老妪嗓音尖锐刺耳,赤裸裸地讥讽。胖老头全身只有一条变短了肥裤子还挂在腰上,比老妪的碎花还要碎,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分骨道仙风。
“少编排我,老岳头不见了,我他娘的心里没底!诶呦!你轻点!”胖老头龇牙咧嘴地呵斥给他擦药的大夫,拍着自己肥嘟嘟的肚子厉声反驳。
“红墙阵,这个名字倒是雅致,有点用处就好了!”靠近门边的一名散修对着那两名施展红墙阵的老者颇为不满。
“别这么说,我看哪,是用的人不行。”霸刀门的一名五短身材的汉子不但境界高深,讽刺起人来也是丝毫不落下风。
“别这么说,我觉得也不是用的人不行,是用的人不想让它行。”散修毫无顾忌地开口应和。
红墙阵全名缠绵红墙阵,名字古怪阴柔,却是一等一的二人防御阵法。对手若是被缠绵而上,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掉的。就好比陷入了粘稠的流沙,让人既使不出气力又挣脱不掉。以此来看,在与无常鬼缠抖之时,两人明显没出全力。
“那枝红杏没有出墙来。”两人并未觉得自己所做有任何不妥,举止优雅地喝茶。他们二人是天下三派之一的百艺派派内长老。百艺派杂修百艺门内多奇能异士,也只有百艺派才能创造出红墙阵这等奇怪的功法。
“哈哈哈,气界修士。要我看,诸位大能还是回家养老吧,烦请哪位给我指一个方位,我去追!”声音浑厚,字字如雷,轰响在大殿之内,如暮鼓晨钟,将每一个敲进了六位强者的心里。一杆银枪呼啸而来,直挺挺地插在了大厅之内,再青石地面砸出了丈许深坑。而在正厅面南主位之上,出现了一个戴盔披甲的青年将军。将军头上一字长疤如游蛇一般,远近观之,摄人心魄。
来人正是朱涛,扬州守城军将军,在南山战斗中,以一杆银枪击伤了无常鬼。然而,正当他要乘胜追击之时,岳老头赶到,将这名朱将军替回了城主府。朱将军以杀伐决断著称于世,对于岳老头的做法颇为不满,然,碍于对方北阁阁主的身份,无奈依从。
六人悄悄瞧着朱将军的怒气冲冲,阴暗脸色、视线飘忽,推诿争执讥讽之声嘎然而止,唯有胖老头痛苦的呻吟在厅堂内回荡。朱涛将军将众人的模样都看在眼里,久在战场杀伐、练就一身虎胆的他,最不喜的就是战败与推诿责任。他深吸口气压下怒火,打量大厅内的六人,冲着胖老头压低了嗓音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小周哪里去了,回山了吗?”朱涛将军的话轻飘飘的,并不沉重,落在厅内众人耳朵里,却尖锐刺耳。
少顷,胖老头的厚脸皮微红,吭吭哧哧地嗫嚅道:
“去追”
“胡闹!废物!”不待胖老头说完,朱将军已经从六人的神情中猜到了什么,不禁勃然大怒,锐风疾起,长枪破空而出,朱涛亦随长枪消失在了原地,化为一闪银光。
“哼哼,小周?他也没大多少。被一个小孩子一顿臭骂,真是丢人哪。”胖头老赶走了给他上药的大夫,啰啰嗦嗦起来。
“谁让人家年轻啊。”也不知是谁酸溜溜地插了一句,把众人的脸色臊得更红。
原本吵嚷的大厅,再次鸦雀无声,陷入沉寂。
此次战斗,发生地突兀。十位强者除了华山派的白衫老者以及北斗星辰阁阁的岳老头,其余八人皆是被紧急召集而来。先不说十人之间亦有纠葛不清的恩怨,单是无常鬼三字,就不能不让十人心有顾忌。
那无常鬼身法诡异,杀戮成性,有太多奇异的传说,真假难辨,几人都怕将无常鬼逼得太紧,发生变故。
而且,东方飞来了一缕星光,星光割裂了无常鬼体内的一道锁链。锁链的另一端连接的是谁?与扬州城那位又有多少关联。
他们的顾忌太多,又怎能拼力厮杀呢。不然的话,凭界这十位强者,任多强的鬼也不可能逃脱得掉。不说别人,霸刀门的直爽汉子连刀都没拔,华山秋霜白剑一丝银霜未露至于旁人,又在战斗中拿出了几分实力,除了他们自己,天知道!若不是朱涛突然出现打断了六人的推诿,恐怕到天黑之前也得不出谁是真的想杀鬼,谁是想趁机浑水摸鱼,毕竟,那还中途跑了两个!
该死的家务事!六人沉默之间,几乎在同一时间,眸光登时大亮,皆从旁人眼中,看到了这该死的六个字。
午间,繁星坠落,辰光散去,岳武终于从南山慢悠悠地走回了扬州城。南山没有了北斗辰光阵束缚,阳光的余热与肃杀的味道随着岳武一起进入了扬州城,比南山激战之时泄露出来的热浪温度高了不止一倍。
感受到那黑红交织寒热交杂的诡异气息、看到星辰坠落的骇人一幕,大部居民都吓得躲在家里闭门不出。繁华扬州城的街道上,行人寥寥。
走在宽阔漫长的扬州城中心主道上,岳武脸色阴翳、心中忐忑,嘴中碎碎念‘有辱斯文、有辱师门’八字,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磨磨蹭蹭地走进熟悉地扬州城。
扬州城的情况比他想象的好很多,那十位强者的攻击波及范围极广,如非有阵法限制,扬州城怕是也会受到冲击。得亏夜间时十位强者共同施加的阵法笼罩南山,白日里岳武又用北斗辰光阵锁住了南山,大幅度地减弱了从南山倾泻·出来的攻击波动。
“又多管闲事了啊。”他低声喃喃,想着若是他不多事,此时南山的战斗很可能又是另一种情况。
另一种情况也许不会更好,但是一定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