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朔山,鬼门关,十人去,九不还。
碧波青天,海浪堆叠。
那青鬼带着云泽与孟支离凌渡虚空,横跨沧海,用了许久才终于落在这座山岛上。山岛奇大,礁石险峻,云泽与孟支离只在崖岸,便可抬头见得前方山势奇绝,突兀森郁,是重岩叠嶂,怪石磷峋。层崖峭壁之上,枝冠遮天,桃叶郁郁葱葱,有浓烟薄雾千丝万缕地垂落而下,一派神奇。
却每次见到,云泽心头都会觉得莫名压抑,尤其今次,尤为明显,似是有着一腔烦闷郁气得不到舒展,让云泽满心烦躁。
站在原地喘了几口粗气,云泽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他眼角瞥着青鬼,那百丈身躯在山前也显得小了许多。可终归说来,如青鬼这般大小,在山岛上该无法藏身才对,但云泽却从未见过。尤其此番渡海,倘若放在过去,便只行船也就不过半个时辰足以,可青鬼凌渡虚空,本该更快一些,而此间却恰逢日落。云泽每年都要回来一次,时间是断然不会看错。
“地域,还在延伸?”
云泽皱眉,暗自嘀咕一句,又瞥见一旁孟支离颇为畅快地伸了个懒腰,发出一阵娇媚鼻音,胸脯挺起,纤细腰肢,剪水秋眸眯起,有万种风情。说什么赛雪欺霜,羊脂美玉,大抵不过如此。只可惜这山上与世隔绝,孟支离也鲜少出门,便不爱装扮,更不施粉黛。而如着云泽所想,便在南北两城之中比较,孟支离也该是一等一的绝色女子才对,那许多艳名遐迩的花旦魁首都比之不及,却可惜,被埋没在了这片孤绝山海,未曾入世。
青鬼不发一言,绕行崖岸,去了山后。
沉闷的脚步声逐渐远离,而落地之后便一直满心烦躁的云泽也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恢复过来了?”
孟支离黛眉一挑,眉开眼笑。
“那就抓紧上山吧,老舅是说了会给咱们留饭,可饭嘛,毕竟还是热乎的好吃!”
说着,孟支离就立刻拉上云泽登山。
山路崎岖,羊肠小道,险峻非常,可来来回回走得多了,孟支离又是三品修为,便走得格外轻松。而云泽也已经明了,许是大伯云温章察觉到了什么,方才让孟支离带上先前那头青鬼前去接应自己。只转头再看,那青鬼却已经全然没了踪影,不知所去何方。
这山上有太多古怪,令人不解,纵是云泽有孟支离与大伯颇为照顾,可主事的毕竟还是云老爷子。云泽不受待见,不被亲近,许多事无法知晓,也无可奈何。
一念所及,云泽胸腔里的烦闷郁气又开始隐隐作祟,乃至于心头横生一股戾气,却无处宣泄。
似是有所察觉,早先便趴在云泽肩头的小狐狸略微抬头,眸光闪烁,却很快就重新伏下头去,不再理会。而走在前面的孟支离也回头瞥了云泽一眼,见他模样,当即眉关轻蹙,可最终也不过是抿一抿嘴角,未曾多言。
自幼便丧父丧母的云泽是孟支离看着长大的,而若非孟支离与云温章和陶爷爷暗中相助,或许当年的云泽就要饿死街头。也正因如此,很多事,孟支离是想说也不能,而更多事对云泽而言则是不知道没什么坏处,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反而还要平添许多的恼恨心酸。
孟支离所想,云泽自然不知,只这般心头烦闷情绪躁动的情况时常会有,便习以为常,大抵是用不了太久就能平复下来。可话虽如此,倘若放在往常,他此时胸腔中的烦闷郁气也该已经散了,却如今拾级而上,越是临近山顶,云泽便越是觉得烦闷难耐,尤其心头横生的那股戾气,让他近乎控制不住自己,要将眼前见到的东西全部摔了砸了才行。
云泽呼吸变得越发粗重起来,也咬紧了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走在前面的孟支离眼见耳闻如此,不得不停下脚步,忧心望来,却不等她开口,原本便趴在云泽肩头上的小狐狸就忽然一跃而下,落在石阶上转身看向云泽,眸光微沉。
“我没事,走吧。”
云泽低着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轻道一声。
闻言,孟支离眉关轻蹙,心里莫名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来,而云泽却已经从她身旁走过。无奈,孟支离只得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