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不静,天下不太平。
这一夜过后,整座越门城都较之入夜之前,地势下降了三分有余,并且放眼望去,城中但凡贪高的建筑,几乎没有哪个还能坚持耸立。所幸真正损失惨重的,只有城北这一隅之地罢了,尽管死伤无数,却也有着更多人得以幸免于难。
殷家残余部众,灰溜溜逃走了,没敢声张,丢下长杆挑头颅之后就一乌泱地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尉迟夫人没有多加理会,毕竟不过一群小鱼小虾罢了,逃走便逃走,无妨大雅,而且注定了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东明城贾家,可不会再大发慈悲收留他们。
包括为首的那位中年人在内。
背叛这种事,有一就有二,除非那位修行天赋相当不差的中年人愿意立下道心血誓,再也不会做出任何对于东明城贾家不利的事,才有希望能够得到一处安身之地,若非如此,便唯有居无定所,四海为家,沦为一介散修,甚至一旦今日之日被人大肆宣扬出去,就极有可能还会落到一个人人喊打的凄惨境地。
尉迟夫人当然乐得能够见到这些。
至于殷家族主殷圣杰。
更是早便已经身死道消,在彻底撕破脸皮的一瞬间,就被那位隐忍多年的殷家太上,直接出手打成了飞灰,哪怕乞丐老人坐山客就在身旁,也没能来得及阻止,更没能来得及救人。
屹立于越门城城北的殷家,彻底灰飞烟灭。
尉迟夫人重新拾起那根竹竿,青葱手指缓缓抚摸其上裂痕,脸上满是可惜之色。
毕竟这般顺手的竹竿,不好找。
然后鬼鬼祟祟瞥了云泽一眼,又鬼鬼祟祟瞥了公山复一眼,忽然伸手揉了揉脸颊,手掌重新放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变作一副哭丧脸,眼圈儿通红,泪光涟涟,宝贝似得手指轻抚竹竿裂痕,故意拉高了腔调道:
“老娘好一阵求爷爷告奶奶才终于到手的本命飞剑呦,这女人可真是狠毒,自知活命无望,就与我的本命飞剑玉石俱焚,亏得我还好心好意给了她活命的机会,没曾想,竟是将我这比亲生儿子还亲的本命飞剑给害了,娘亲对不起你啊!”
一边说着,尉迟夫人还真就一屁股瘫坐在地,顺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看得天上地下一群人一阵面面相觑。
所以原本只是作壁上观的公山家两位入圣、赵家入圣,以及城东刘家入圣,很是识趣地没有落下身来打招呼,而是不声不响迅速返回了各自家族府邸之中,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尉迟夫人那根竹竿就只是竹竿罢了。
屁的本命飞剑!
还不是想借机讹人?
最难受的当然莫过于公山家的两位入圣。
公山少爷公山复,散财童子与多宝先生的名号,虽然还不至于天下皆知,但在越门城中,却是人尽皆知。尉迟夫人虽然是入夜时才来,但只要随便逛逛,就能轻而易举在别人口中听到这两个名号,如今又见得云泽与公山复关系匪浅,从之前公山复冒着极大风险,在暗中与穆红妆出谋划策,帮助两人斩了那只殷老狗的事情上就能看得出来,也便显然是将主意打到了这位散财童子、多宝先生的身上。
毕竟尉迟夫人先前鬼鬼祟祟的两眼,根本不避人。
那这算不算是敲诈勒索?
还是碰瓷?
或者仙人跳?
公山家的两位入圣,脸膛黝黑,腹诽不已,将能够想到的、或多或少能够扯上一些关系的罪名,全都安在了尉迟夫人的头上,但最终也就只是心里想一想,骂两句罢了,真要当面讲道理,却是万万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