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阴雨,雨势越来越大。
隐藏着入骨严寒的水汽,在小镇的街头巷尾中缓缓飘荡,阴森森,雾蒙蒙,无孔不入。
陋巷巷尾,忽然传来轰隆一声,是一间早已无人居住,年久失修的老屋,被格外沉重的雨珠砸碎了屋瓦,砸烂了房梁,整座老屋也就立刻塌了下来,在阴雨霏霏之中,掀起大片的烟尘弥漫。
只不多时,便被朦胧水汽压了下去。
平日里最爱看热闹的陋巷泥腿子,没有一人出门。
街头巷尾,空空荡荡,只有雨珠砸落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木河河水,缓慢流淌。
破屋中,云泽心情沉重。
并非是虚伪作态,而是真正为顾绯衣如今的境况感到心情沉重。毕竟在很多方面来讲,这位说话做事总是喜欢直来直去的开阳麟女,都对云泽而言有着截然不同于其他人的意义,哪怕相识时间并不算长,而且最初相识的场景也并不怎么值得再去回忆,但这些都不妨碍她在云泽心里占去了很大的一片空地。
甚至要比多多少少有些为老不尊的老道人,与总是一副不苟言笑模样的席秋阳,在云泽心里占据的位置更多许多。
或许,就只在那位可以让他完全信任的少女修士青竹之下?
云泽从来没有计较过这些,更从来没有比较过这些,便一旦真的问起来,就哪怕云泽自己都很难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顾绯衣在他心里的地位,要远在那精于算计、世故老练的姜北,与总是一副翩翩公子模样的景博文之上。
破烂老旧床榻上的顾绯衣,早已彻底昏死过去。
席秋阳手掌正悬于其气府上方,掌心之中垂落下千丝万缕的神妙灵光,缓缓渗透其中,已经过了足有半晌的时间。可即便如此,躺在床铺上的顾绯衣,也就只有原本格外僵硬紧绷的身体已经完全舒展开来,可以顺利平躺在床铺上,与七窍之中不再继续流出那些腥臭乌黑的脓血,而面色与气息则是始终没有丝毫变化,始终虚弱无比。
面容惨白,气若游丝。
云泽抿了抿干裂嘴角,长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从床边起身,来到窗边,望着窗外、阴雨雨势越来越大,愁眉不展,眼神里满是阴霾。
水汽弥漫,寒意也变得格外浓重,无孔不入。
所幸有老道人耗费了许多心气心力布置的灵纹阵法庇护着这间破屋,哪怕是破墙烂瓦之处,也不会有丝毫雨水与寒意能够趁虚而入。卧房与前堂,都各有一座炉火点燃,是那位多愁善感的貌美妇人,一边依依不舍抹着眼泪,一边亲自动手提了一把斧头,将破屋里留下的一些家具全都劈成了木柴点燃而成。可即便如此,屋里也是暖和不起来,阴森森的感觉让人心头发闷。
老道人长吁短叹,与神情沉重的罗元明,一起呆在卧房外面的前堂,围着炉火取暖。
身为阴鬼邪祟的貌美妇人,则是瑟缩在前堂墙角,望着炉火中逐渐被烧成灰烬的柴禾继续依依不舍抹着眼泪。
卧房内外,一片死寂。
直至许久之后,脸色略显苍白的席秋阳才终于收手吐气,却在方才站起身来时,忽然就脸色微变,瞳孔也跟着变得有些涣散,身形摇晃,脚步踉跄,若非云泽眼疾手快,将其扶住,就免不了会直接摔在地上。可即便如此,席秋阳也将原本坐在身下的板凳不慎踢了出去,倒在地上一阵乱响,惊得原本还在前堂烤火的老道人与罗元明立刻冲了进来。
重新扶起板凳之后,席秋阳就在云泽与罗元明的搀扶下缓缓落座,而老道人则是收拢大袖,就要伸手搭在席秋阳的手腕上,却被他轻轻摇头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