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带出来的将领,你居然说他们是酒囊饭袋?韩爽一个人刻在骨子里的血性是无法被抹去的。虽然我们璃国安逸太久了,几乎忘了数百年前如何随着先祖戎马金戈,打下这一寸寸疆土的。若是匈奴人是狼,骨子里的暴戾和征服,那么我们璃国人的骨血里就是永不做人下人。我们永远不会向任何侵略者所妥协,哪怕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我们也不愿意做走狗。”
“你既然觉得凌云骑比禁军的将士们更加高贵,那就不妨在军营和禁军将士一较高下,或许你的身手还不如他们其中的一个。”
云琰关上了窗子,转身认真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韩爽,自然看清楚了他眼底的不服,他也没有过多的做解释。
“韩爽,我托你打听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云琰摸着自己袖口里的那枚玉佩,神色有种莫名的忧伤。
“还没,少将军,我前些日子听说,沈家小姐马上要入宫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入宫?”
云琰压低了眉心,似乎意外极了,没忍住又问了一遍:“确定是沈家三小姐?”
“沈家大小姐有婚约,二小姐已经嫁人了,参加这次选秀的就是沈三小姐,这确实没错。”
韩爽仔细地回想了一遍,认真地重复着。
“我知道了,”云琰握紧了手中的玉佩,点了点头,“你先出宫吧。”
“少将军你要找的这个女子是……需不需要我阻止她入宫?”
“不必。”云琰轻声说,“她只是我的一位故人而已。”
云琰又同韩爽吩咐了几句,嘱咐他万事不可鲁莽,韩爽刚刚离开之后,蓝灵儿就叫嬷嬷来下人房间里叫云琰了。
从进子轩阁的那一刻开始,云琰就知道,蓝灵儿就不会放过自己。
故人相逢,那些仇怨自然是要两清的。
云琰换了一身下人的粗布衣,款款的走了出去。院落里阳光充裕,摆在门口的海棠花开的很艳丽,阳光洒在云琰的身上,驱散了不少的寒气。
蓝灵儿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见到云琰这么一副淡定气闲的样子,被气笑了。
“少将军好兴致,就算是落入这般田地,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蓝贵人说笑了,你我既已知因果,我又何必做无所的争执,蓝贵人特意让我留在子轩阁里,难道不是为了清算你我之间所有的恩怨?”
蓝灵儿玫红色的指甲扣着面前的棋盘:“云琰没想到你在北境的这些年里,倒是长进了不少,以前在北街的时候,你同那些纨绔并不二致,北境几年倒是沉稳了不少,就连说话也叫人爱听了,坐下吧。”
蓝灵儿回头对着身后站着的宫女太监挥挥手:“你们也下去吧,我同云少将军乃是旧识,如今他沦为我宫中的下人,也算是唏嘘,我要同少将军好好叙叙旧。”
一旁的嬷嬷将茶盘放下,有些不放心道:“主子,还是小心为妙,这云家人狼子野心人尽皆知。”
“怕什么?”蓝灵儿拿起手旁的茶壶,动作优雅的倒了一杯茶水,推到了自己对面,“对了,去把皇上赏赐给我的棋盘拿过来,本宫要和少将军下一盘棋。”
云琰撩起自己的袍子坐了下来,哪怕此刻他身上都是粗布麻衣,身上的贵气也未减分毫,他浅尝了自己面前的茶水。
“茶不错。”
“大胆!贵人叫你坐下你就坐下吗?你眼里可还有尊卑?”
嬷嬷怒不可遏。她从蓝灵儿尚未出阁的时候就跟在她的身边,进宫的这些日子没少照拂蓝灵儿,见到云琰如此不识好歹,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性。
“少将军该不会以为你还是老太傅骄傲的学生吧?老太傅若是早知今日,定然后悔当年带你去国子监读书,他叫你诗书,教你明理,把自己所学通通教与你,你倒好,你们云家通敌叛国,皇上仁慈留你一命,你非但不知感恩,还做出那般不知羞耻的事情!如今对着昔日恩师爱女,丝毫没有尊重,云琰这就是太傅当初教你的吗?”
嬷嬷义愤填膺的训斥了半晌,云琰又饮了一杯茶,天生含情的桃花眼透露着几分慵懒和闲适,甚至还弹去了落在衣袖上的落花。
蓝灵儿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一扫脸上的怒气,好声好气的劝阻嬷嬷:“嬷嬷,把棋盘送过来就带人下去吧,我同云少将军好好叙叙旧,切莫叫旁人打扰了清净。”
嬷嬷本还想着劝阻,但是见到蓝灵儿一脸坚定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重重的叹息声,她叫下人把棋子和棋盘备好,悉数退了下去。
偌大的宫苑里只有云琰和蓝灵儿二人。
“云琰,少时你我下棋,你从未赢过我,一晃你我近五年未见了,今日不如就来切磋切磋,如何?”
云琰拿起一旁的白棋,在指尖拈了拈:“北境苦寒,琢玉的棋艺没有丝毫长进。”
说罢,他将手中的白子放入棋盘,这才开口:“贵人有什么话,不妨现在说吧。”
“云老将军是否真的谋反?”蓝灵儿冷笑一声,黑子落下。
“人证物证俱在,云家逆贼尽数伏诛。”
“你可否见过太傅?”
“罪臣身份低微,无颜见太傅。”
“为何云家的人都死了,只有你尚且活着?”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活着,臣定然也会竭尽所能活着。”
蓝灵儿吃掉了云琰的一子,闻言脸色有些扭曲。
“若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我送你出北城,你永世不得回来,你可愿意?”
云琰执棋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将自己的白子放在最后一个位置上,起身欠了欠身:“北境虽然苦寒,琢玉在军师哪里棋艺倒也精进不少。”
蓝灵儿同力握着手中的黑子,死死地盯着云琰:“我再问你一遍,若是我愿意送你出城,你永世不得回京,你可愿意。”
出了北城便是天高海阔,池鱼归海,江湖之大,处处可以为家,对于一个罪人来说,这是莫大的恩赐。
云琰没忍住轻笑出声。
若是能够寻个自在,谁愿意一身束缚,将自己困于方寸之地,终不得解脱。
“罪臣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