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内的一处僻静角落里,石原熏和稻叶昌生相对而坐,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了五六分钟。
最后,还是稻叶昌生率先开口:“先生,难道咱们就这么坐以待毙?”
石原熏给稻叶昌生倒了杯新茶,接着说道:“不畏浮云遮望眼。为帝国大业建功立勋的日子还长得很,很多人都在时间的消磨中渐渐丧失了斗志,你和他们不一样。”
“惭愧。”稻叶昌生低头喝了口茶,却不知道石原熏无缘无故为什么会说这些话。
“你不知道,总部的命令下达之后,我们相继唤醒了一些长期的潜伏者。有些人竟然连手枪都找不到了,这难道不悲哀吗?”石原熏有些唏嘘地说。
“临城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局面,你比我更清楚。别说开枪了,你在街上放几个鞭炮,过不了十分钟,临城军事情报站的人就会找到你的火柴。
很多人现在已经惶惶不可终日了。而你,能忍辱负重,敏锐地从对方的行动中判断出‘蟋蟀’出事了,实在是难能可贵,不愧是课长阁下的得意弟子。”
“说实话,我也没做什么。”面对这样的盛赞,稻叶昌生感到有些惭愧。
“‘蟋蟀’本人现在被中国特工严加看管,营救的希望十分渺茫,你应该猜到了上面的意思?”
稻叶昌生无奈说:“我明白!”
“医院的平面结构图搞到了吗?”
“搞到了。”
“在哪里?”
“我不敢带在身上,埋在城西一座尚未完工的仓库里了。”
“你能把那个位置给我画出来吗?”说着,石原熏掏出钢笔和一个小本子。
很快,稻叶昌生便画就了一张草图。
“喔,五号仓库。这是什么,一根电线杆吗?”石原熏看着图纸说。
“对,我就是用这电线杆做记号的。图纸用油纸包着的!先生,您真的不需要我的人参与吗?”
石原熏没有回答稻叶昌生的问题,他把小本子放进衣兜,答非所问地说道:“上次去往南京火车上的事情,我得跟你道个歉,让你损失了不少好手,事先应该跟你通个气的。”
稻叶昌生没说话,要说不怨恨那是假的,可是现在石原熏是他的顶头上司,抱怨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柳田君的身体怎么样了?”石原熏忽然问。
“伤势基本上稳定了,他的身体非常健壮,只是最近天气炎热,伤口有些感染,而我们的药品又不多。”
石原熏道:“是啊,市场都被他们把持了,轻舟小组的覆灭,对我们而言是极大的损失。
我们自己偷偷运进一些药来的确不容易。而且,从黑市上购买价钱太高了。要说做生意,中国人的确是一把好手,无论怎么样,他们都能想出赚钱的法子来!”
“是的。”
石原熏忧心忡忡道:“‘蟋蟀’既然无法营救,留着迟早是个麻烦,说不定现在已经开口了呢!”
“先生,‘蟋蟀’可是一名资深的老特工,不会这么轻易开口吧?”稻叶昌生还抱有一丝希望。
“这跟年纪和资历都没有关系,关键是这里!”石原熏用手指指自己的左胸位置,“一旦心里没了想法,就什么也不会顾忌了,你说呢?”
稻叶昌生沉默了。
从中国情报部门追查的痕迹来看,被捕的那些同行当中,很多背叛了帝国和天皇陛下,成为了可耻的叛徒。
石原熏站起身来,说:“从这里往东走,穿过两条街,有个叫作白云桥的地方,知道吗?”
“知道,我去过。”
“明天的这个时间,你去一趟,我有任务交给你!”
“是!”稻叶昌生心中狐疑,什么任务为什么不能现在就说,非要等到明天?
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另外,”石原熏转回头,看着他低声说,“如果有一天我成了医院里的那个人,你会不会想办法让我永远都不会再开口呢?”
“我……”
石原熏笑了笑:“如果换作是你躺在医院里,我一定会!”
稻叶昌生一时无言以对,他感到背后有一丝森森凉意。
……
午休期间,一份加急电报被送到了松井直辉的案头。
松井直辉打发走秘书后,转身来到了书架旁,从中拿出一本民国十一年出版的红楼梦。
这本书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指尖触过书皮封面的时候,松井直辉甚至感到有些陌生。
然而,和平静的外表相比,他的内心此刻早已经兴起了波澜。
这位老朋友多久没和自己联系了,他甚至已经记不清了。
在没有经过唤醒的情况下,就发来这份电报,显然是有什么紧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