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南烟说道:“妾已经问了几次了,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哦?”
祝烽的眉头拧了起来。
南烟道:“不过皇上也别着急,白虎城离这里到底有那么远的距离,哪怕是烽火传信,也得要一盏茶的功夫呢。再等等看吧。”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拿了桌上那碗汤药,一看已经凉透了,便递给外面的人让热一下送来,不一会儿药热好了,祝烽接过那碗散发着强烈苦味的药,眉毛都没皱一下就给灌了下去。南烟苦笑着接过空碗来,又拿出手帕给他擦拭了一下嘴角,然后问:“皇上可要吃点什么?”
祝烽摇摇头,又问:“舅父呢?醒了没有?”
南烟道:“鹤衣还在想办法,但现在看来——”
祝烽的脸色慢慢的沉了下去。
南烟轻声道:“皇上……”
祝烽坐在床上,原本就因为发烧而有些发红的眼睛在这个时候看上去特别的亮,却也特别的无助,他安静了一会儿,苦笑着说道:“朕这一辈子,难道真的求一个真相都不得?”
南烟急忙说道:“妾相信,老天不会这样薄待皇上。”
祝烽又苦笑了一声,道:“如今朕心头的,一件是白虎城的事,一件是舅父的事,就看老天允了哪一件吧。”
南烟看着他,心里好像也跟他口里一样苦涩。
祝烽从来都是只信自己,只靠自己,从来不过问天意,可这一次,却说出了看老天允哪一件的话,大概,也真的是这些年被磨折够了。
她想了想,笑道:“皇上怎么也糊涂了,皇上是天子,天子要的事情,老天能不允吗?”
祝烽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
道:“刚刚说朕是凡人,如今又说朕是天子,你嘴里就没个准是吗?”
南烟倒也厚脸皮,笑道:“怎么说着让皇上开心,妾就怎么说。”
祝烽苦笑着摇了摇头。
南烟知道,自己这样插诨打科的也未必能完全安慰他,便柔声说道:“皇上放心吧,远的不说,就说这场仗——这么难打的仗,皇上都打赢了;西北几百年没有过的一场大雨,如今也下下来了,这不就是尽人事,得天命吗?皇上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祝烽道:“你以为,仗打赢了,雨下下来了,白虎城就一定能如我们所愿?”
“不然呢?”
“你啊,”
祝烽苦笑着又摇了摇头,道:“就这么跟你说,这场雨我们只看着,但能不能让上游朕派人修筑的堰塞决堤,让地下河倒灌,是一回事;堰塞决堤,地下河倒灌,但阿日斯兰率领的人马能不能在最合适的时机回去,又是另一回事。”
南烟听着,才有些回过神来。
“他们回去的时机不对,也会影响?”
“当然,”
祝烽耐心的说道:“若回去早了,他们说不定会发现地下河倒灌,一定会出城逃窜;若回去晚了,也就不必朕说了。”
南烟这才明白,原来这里头有这么大的玄机。
她不由得也紧张了起来。
一只手拿着祝烽喝完了药的那只药碗在手里不断的揉捏着,喃喃说道:“一定能成功,一定能的!”
祝烽看了她一眼,刚要说什么,帐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响起了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离他们帐篷不远的地方。
两个人都警醒了一下,对视了一眼。
不一会儿,就听见门口的小顺子声音都有些发颤的对着里面道:“皇,皇上,娘娘,陈大人回来复命了!”祝烽一听,立刻翻身从床上下来。
不过他到底是病了一天,又水米不沾牙,这个时候人已经非常虚弱的,脚刚一落地就感觉一阵眩晕,差点又跌回床上,还是南烟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轻声道:“皇上没事吧?”
祝烽虚弱得喘了两口。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见人,便轻声在南烟耳边道:“帮朕理一理。”
南烟摇了摇头,扶着他坐到一边,给他理了一下身上有些凌乱的衣裳和有些发毛的鬓发,这才抬头对门外说道:“让陈紫霄进来吧。”
不一会儿,陈紫霄带着一身的雨水和泥泞,沉重的走了进来。
“拜见皇上,拜见贵妃娘娘。”
南烟虽然心里也非常急切,但这个时候也只乖乖的捧着空药碗站在一旁,祝烽捂着嘴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便问道:“白虎城那边情况如何?”
陈紫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来看向祝烽。
他自幼跟随在出家修行的老国舅身边,长成了之后才入世做官,一直都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模样,哪怕对着祝烽,话也不多。
但这个时候,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南烟却从那张满是泥泞的脸上看出了一种漫漫不禁的喜悦。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皇上,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