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女巫的木桩刺穿心脏, 不死的怪物便会重新陷入沉眠,这就是女神给予其造物的诅咒。
苍白的皮肤硬如岩石,却又比陶土还脆弱, 那根用椅脚削尖的木桩深深嵌入冰冷的血肉, 只要再轻轻一用力,便能直接刺穿魔物的核心
是啊, 如此简单,因为女神并不爱她的造物。
他早就知道了,却依然渴望着她的爱, 就如对鲜血的渴望一样。
黑发红眸的少年苍白着一张脸,眼神无比哀怨, 表情悲痛得几乎快哭出来。
莳萝觉得自己才是想哭的那个。她现在满脑子就一个想法我的人类信徒呢刚才摆在这的,我那么大一个人类信徒跑哪去了
他他怎么会是不可能啊
就连月精灵也被这场变故吓得说不出话。狼人骑士就算了,现在来了个吸血鬼信徒,他家女神永远遇不到正常人就是了。
莳萝死死按住木桩,像是想坚定什么想法。只是在刺穿心脏前, 她终究留了几分力气。
她的目光盯着对方被捅穿的胸口,没有渗出任何鲜血,原来少年的皮肤并非虚弱的苍白,而是如大理石的切面般坚硬冰冷。
“白玫瑰是你放的, 你得到过我的允许,所以才能进入我的房间门。”
原来从头到尾都漏掉了另一个, 杀了佛朗的吸血鬼的确是贝里,但一直以玫瑰为食的吸血鬼是雅南。游船上有两个眷属存在,就像琼斯镇有狼人和人狼,所有存在都有光影两面。
大概是胸口破了洞的关系,少年声音不复优美, 他嘶哑道“我我以为母神喜欢,妳一直在搜集白色的玫瑰”
莳萝艰难地抬头看他,幽暗的房间门、白色金鱼和白玫瑰,那么多暗示和线索,但她彷佛被蒙蔽了一样。
不,自己并非毫无感应,她是被他吸引上船的
从一开始的关注到不自觉的怜爱,她一直当成是女神对信徒的责任感。直到现在,莳萝才察觉出那是一种微弱却深藏的神性──造物主对眷属的亲近,正如母亲呵护着幼子,在人类和吸血鬼之间门,她无意识中依循神性,庇护了自己的眷属。
所以她无法像发现狼人一样找出吸血鬼,因为他们不是敌人,是自己的造物,而她是他们的母神,大海可以包容所有鱼群,却不会去察觉单独一只的存在。
就像现在,莳萝依然下不了手,完全刺穿对方的心脏;而雅南也顺从地接受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
“如果这是母神所希望的。”
黑发红眸的少年露出温煦的微笑,就像第一次从女孩手上接过鲜花。苍白冰冷的手按在莳萝的手背上,压住那只插入自己胸口的木桩,帮她加深力道,破开心脏前最后一层守护的血肉。
“你做什么”莳萝紧紧捉住木桩,清楚感觉到底下脆弱的命脉。
其实她在刺穿对方胸口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但行动比脑子更快。她彷佛又回到了人狼村的那一夜,一发现少年骑士的真面目,她没有任何思辨的时间门,月女巫的狩猎本能就是制伏魔物。
带有魔力的木桩刺入柔软的心肉,半封印的身体开始失去知觉,渐渐恢复成死者的僵硬。
苍白如陶偶的少年垂下脑袋,漆黑的长睫羽凝结着浓重的睡意。至始至终他都看着莳萝,非人的眼瞳只剩下乖巧又微弱的光,彷佛即将碎落的红水晶般,只等着造物主轻轻松开吊绳,他就会立刻失去生命,听话地变回死物。
小女神咬咬牙,挣扎了一秒,最后还是用力抽出了半截木桩。
几乎是一瞬间门,人偶被上紧发条,雅南重新睁开眼睛,僵硬的手脚恢复活力,他惊喜地看着莳萝,亮晶晶的眼眸彷佛睡醒的孩子看到窗外的雪。
“母”
“什么都别说,我问你答。”莳萝捉住木桩,她之前没有完全刺穿对方心脏,现在也没有完全抽出木桩。她不想杀他,却也不是不能杀他。
一场仁慈又冷酷的审判开始了。
“你第一眼就知道是我了”
吸血鬼溺什么水啊。莳萝后知后觉瞪着这个狡猾的眷属,她这只鲤鱼女神是被钓上钩了。
雅南看出少女被欺瞒的恼怒,他没有否认也没承认“那天我分神了,我感知到妳的存在,就想立刻赶往妳的身边,听候妳的差遣。”
所以跳河不是为了以示清白,而是为了找她
“后来呢”莳萝挑眉,没被他带偏。
她可没忘记对方扮相有多无辜,唯唯诺诺,凄凄惨惨,每晚委屈自己写小学生日记,一副遇人不淑的可怜少年模样,实则是一个不死不老的魔物,记得上一个可以和他拚演技的是某狼骑士。
“你为什么在我面前伪装成人类”
莳萝想到这个就气啊,先声明她不是种族歧视,但好不容易得来那么一个小信徒;弱小、可怜又坚强,就像当初的新手女巫结果一眨眼,又是一个拿着双重身分卡的老玩家了。
莳萝等着对方的回答,最坏的可能那就是一切都是雅南演出来的,他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般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