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精灵最是碎嘴, 特别是在季夏,熟烂的果肉吸饱了一整季艳阳的光,流出的汁水都散发着狂欢的醉意, 精灵纷纷为之倾倒,然后他们就会疯狂地唱歌和玩乐, 或者去骚扰任何一个女巫。
哪怕安柏将自己封进米勒谷最深的地窖, 依然能听到顽皮的风声钻入石头间缝隙,风的精灵跨山越河, 给她捎来落叶、霜雪屑、厄运尘埃, 或许是一粒花的种子。
大女巫渴望的只有满月的光,不是这些无用的垃圾……,当然, 有时候也许不全然无用。
七支牛脂蜡烛在地窖烧着温润不灭的光, 金发女巫身披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长袍,烛火映照着长以委地的头发,宛如从黑暗中流泄出发亮的金子。
无尽的黑暗中只有她这里的光源,她独自一人坐在地窖,身体离冰凉的地面只垫了一小块灯芯草织成的席地;四周的石缝不时有微风穿过, 是精灵们在窃窃私语, 他们都被这位女巫强大的魔力吸引过来,就像黑夜总是伴随星辰升起,蜂蝶喋喋不休地围绕花朵。
安柏张开手掌, 微风送来了一颗荆棘的种子,冻霜将它凝固成一颗黑得发亮的水晶。女巫用蜡烛融化了霜雪, 她敏锐嗅到其中有青苔、鲜花,还有一股熟悉的……血的气味。
女人挑起浅淡的眉,她从身上的长袍摸出一根银针, 尽管小弟子嫌弃这件睡袍,但女巫的睡袍就是她的百宝袋。她让银针在烛火中烧出一丝烈阳的金,便毫不犹豫刺破指头,一滴鲜血凝露而出,她将血滴在种子上。
三根烛光悄然熄灭,还有四根,这让安柏难得升起一些不安,已经很久没有能让她紧张的预兆出现了。
掌心很快冒快一根绿芽,像条顽皮的小青蛇,就这么顺着女巫的手臂攀延生长,而后在掌心开出一朵与鲜血同样艳丽的花,那是一朵玫瑰,盛开的剎那就死去,枯竭的花茎掉落在地上。
凝重的黑暗覆盖了女巫半张脸,手上的玫瑰花瓣如干涸的血渍,一片片都是怵目惊心的红,鲜红的花瓣扑簌簌落地。
玫瑰,她的屏蔽咒被
消除了……该死!
女巫拉起黑袍遮住自己的慌乱,扬起的裙角瞬间熄灭剩下四根蜡烛。
安柏拖着袍子,爬出幽暗的沉思洞,这是地窖最深处,是自己独享的地方。
一双碧幽幽的眼珠在黑暗中等着她,大橘猫波比小姐慵懒地跳入主人怀中,安柏感激她的陪伴,一边轻抚着她,一边梳理思绪。她走在地窖幽长深邃的走道上,就宛如行走在猫眼中的梭线,黑暗对安柏从不是问题,但她还是放轻脚步,竟可能不去触碰周遭任何一物。
“女士。”
美丽的米达手领着一盏提灯,悄然出现在前方,她披着一件纯白金边的斗篷,融银色的长发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宛如一位顾影自怜的仙灵。
在看到安柏时,她先是松一口气,而后又微微叹气
“快到满月了。”米达小声与她耳语:“他们很不安,有些人开始变得焦躁,森林的居民也来得越来越少,柏莎希望能请求妳的诫言。”
安柏微微皱眉,她握紧手里最后一片花瓣,柔滑的触感宛如随时都会消散的幻梦。
是的,快到满月了,她不能分神。
她深吸一口气,最后放开手,让那枚玫瑰花瓣从掌心无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