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下,千秋与赵天君并肩坐在地上,背靠着城墙,少年的眼眶微红,好像刚刚哭过。
“你说人真的会有下辈子吗?”千秋看着天空,刚升起的朝阳并不刺眼,他神情木讷:“如果有下辈子,那他还是他吗?”
赵天君摇了摇头,手里抓着一张刚刚收到没多久的电报,更咽着回答:“我不知道,可如果有下辈子,我们也许还能遇到他。”
“我的家没了。”千秋抓起一把泥土攥在手心,夹杂在泥里的小石子硌得手心生疼,他靠着痛楚强忍着眼泪。
可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带起了哭腔。
两个没有了家人的孩子,先后辗转,最后扎根在了共助会的土地上,不知不觉下来几个月里已经将那里当做了自己的家乡。
“我爸以前跟我说过,先有国才有家。”赵天君死死攥着手里的信报:“后来齐叔跟我说,要有国才能有家。”
信报上写着:原情报部组长齐佳与小队在城外遇敌,为了掩护队友传回情报,组长齐佳战死,尸骨损毁严重,未能收回。
这个带着点女性化的名字知道的人不多,其他人一般称呼齐佳为齐叔、齐大哥,曾经在荒野上的时候也有人叫他齐山高。
可一般人叫的最多的还是独臂。
独臂无儿无女,共助会进驻牙城后给一些干部分了房子,独臂将自己的那一套让了出去,理由是一个人住着冷清。
算是实话,早年的老兄弟都被他刻意的打散,身在情报部,但身边没有一个是早年跟着他的兄弟。
有些兄弟不懂事,想着的永远是怎么赚更多的钱,当更高的官,做了一些蠢事,事后也是独臂亲自将老兄弟带往法场。
两个少年到了共助会,接触的第一个人就是独臂,作为最早的‘老臣’之一,他们的心思不是在职位和享受上。
“齐叔说他以前做了很多坏事,所以现在要比别人做更多的好事。”
“他还说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了李先生和万先生,否则到死都不知道人生可以这么有意义。”
“来之前他跟我说,战争很残酷,每一秒都会死人,所以千万不能死扛,留着有用之躯才能做大事,可他自己怎么就死扛了呢?”
那个木讷的男人,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大事,被人卖过当苦力,也在荒野上当流民抢劫过往的行人。
后来做着做着就带起了一帮人,有那么几十张嘴指着他吃饭,也忘了自己年少时想要做过什么,直到那一夜遇到了改变命运的人。
终于回想起儿时的愿望,不是做什么厉害的强者,也不是成为富商,而是希望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让身边的人吃得上饱饭,不会被冻死。
死后也没留下什么宝贵的东西,一本红皮的入会手册,几件日常的衣服,一只印着个‘齐’字的保温杯。
千秋絮絮叨叨的说着,他这一生还不长,十多岁的年纪,想不通的事太多,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转过身就再也见不到了?
可能昨夜说了太重的话,今天也没有机会道歉,又或者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谢谢。
“我爸死的那天其实本来是个好日子的。”赵天君将手里的信报折了起来:“因为新世教的裁决在分发免费的蛇肉。
可以帮人觉醒异能的蛇肉啊,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大家都抢着想要,哪怕裁决定了规矩,那些人还是抢走了肉,打死了我爸爸。”
赵天君低着头,将折好的信报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继续说道:“后来裁决哥哥帮我报了仇,还让我可以去读书。
但我知道新世教不是我的家,那里只有我要还的恩,所以什么样的地方是家呢?在米城再一次见到裁决哥哥的时候我想明白了。”
他站起身,朝着千秋伸出手,拉着千秋站了起来,赵天君这会儿看着反而比千秋还要成熟。
两个少年都不是第一次失去亲近的人,痛苦不会减少半点,可已经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振作起来,现实很残忍,要强迫自己去接受又更残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