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样的楼房不需要担心隔音问题,味道和环境也比较好,但这些石料长时间浸泡在积水中,谁也不能保证它会不会在洪流中坍塌,反而没有特殊材质建造的‘蜂巢’安全。
目前不足一百平米的住房内,需要至少两个以上的家庭合住、节省空间。
大雨的第十三天。
凌晨五点多,天还没开始亮,‘蜂巢’d区那一小片区域就响起了婴儿的哭声,声音断断续续,将连续好几个隔间的人从睡梦中吵醒。
“草……真是烦死人了,能不能别哭了!”
末世前可能待人和善的人们,在灾难和恶劣的居住环境下,情绪几近到达崩溃的边缘,对许多事情的包容度也就跌至谷底。
一个踩着拖鞋、头发油腻腻的中年男人打开隔间房门,走到婴啼声的源头。
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他能听到里面被哭声掩盖的、年轻父亲压抑的轻哄,“宝宝乖,别哭了,别哭了……”
男人大力拍打着隔间的房门,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过了几秒钟,里面的人手忙脚乱开了门。
年轻父亲胡茬都长到两腮,双眼布满了红血丝,他胸前背着一个婴儿布兜,单臂搂着的孩子看着最多两三个月,小猫一样瘦弱,紧闭着眼睛攥紧小拳头,一边挥舞一边张着没牙的嘴哭泣,脸蛋憋得通红。
“抱歉!对不起!”父亲连连躬身道歉,拍打着孩子的后背。“孩子年龄太小了,妈妈不在身边容易饿肚子……”
中年男人瞥了眼他怀里的孩子,不满地撇嘴,“你仗着有个娃就能天天搅得人不得安宁吗?饿肚子你这个当爹的自己想办法,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一天天地从早哭到晚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他声音很大,嘴里唾沫横飞,一张嘴巴酸腐的臭气喷了对面满脸。“有本事你让大家出来评评理!”
不多时,他相邻的房间门也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颗同样油腻腻的女人的脑袋,叉着手冷哼道:“就是啊,谁还没有个难处了,都是来避难的,不能总是你搞特殊吧!”
这是一对夫妻,在他们的双重攻势下,年轻父亲只能抱着孩子连连点头。
但只有三个多月大的孩子什么都不懂。
他只知道自己肚子饿,又被陌生的恶意和斥骂吓到了,哭声怎么也止不住;
最后父亲只能轻轻掩着他的嘴巴,把他的哭声捂住。
中年男人不满地走了回去,还在和妻子嘀嘀咕咕。
他们的声音虽然稍稍压低了,但在这毫无隔音效果的‘蜂巢’,仍然被年轻父亲听得一清二楚。
“真是烦人,天天吵得觉都睡不着!”
“看着吧,我看那小崽子面黄肌瘦的,能不能活命都是个问题呢……”
其他隔间的居住者有的打开门往外看了两眼,有的索性就在隔间里偷听。
他们知道那个自己一人带孩子的年轻人,孩子也就三个月左右,据说妻子生了孩子后身子一直没好利索,住在产后康复中心。
暴雨来临时,男人的母亲就在康复中心照顾妻子,结果积水涨起来后淹了康复中心,两人没能跑出去都遇难了。
就剩他一个没有奶水喂养的男人,带着孩子来到了春城收容所。
暴雨降临后对水源上的供给只少不多。
随着雨水中的磁场残留物质暴增,越来越多的人长时间接触生水后皮肤上出现了问题,再加上水中常常能看到漂浮的垃圾、动物的浮尸,让大家根本不敢再喝随处可见的水,每天就靠着政府发放的一点净化水解渴。
可这家的孩子太小,只能吃汤汤水水、喝奶粉,饶是男人已经把自己的大部分水都用来给孩子冲调,但仍然不够,吃不饱孩子就会哭。
大家一开始是同情这家人的遭遇的,还会体谅一些年轻父亲的难处。
但收容所的隔音太差,各式各样的人都大杂烩似得住在一起,每天的矛盾和摩擦日益升级,每个人心中的理智和耐心都在被飞快磨灭。
其实他们对孩子的哭声也早有怨言,因此在听到那对夫妻的吵嚷后,没有人出去劝架,只是麻木地坐在隔间中。
关上隔间门之前,年轻父亲听到了那句‘养不活’,他拳头一下攥紧,红着眼睛进了屋。
轻轻松开捂着孩子嘴巴的手掌,他才看到自己的孩子脸蛋涨红,抽噎的哭声比猫叫还弱,睫毛上都是泪珠,十分可怜。
无力感和绝望让他濒临崩溃,他想到了死去的妻子和母亲,心下一狠想直接用力捂死孩子、自己也跟着跳楼,去了算了。
他手掌颤抖着,半晌也没能下得去手,最后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闷声痛哭……
——
当微弱的阳光从水平线上升时,几艘小型军舰从春城外缓缓驶入。
船舱里是新一批被送进来的幸存者,他们大多数人都在积水不断上涨的城市中被困了十来天,精神已到崩溃的边缘,蓬头垢面、神色黯淡。
收容所的‘蜂巢’从最前排的a区,一直排到k区,并且目前还有技术工人顶着雨水,在高架上建造还未完工的住房。
从收容所的窗户,不少人都能看到军舰缓缓驶入。
“又来难民了,‘蜂巢’里面已经住满了,他们这些人只能住到楼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