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突然意识到,她对傅奚亭的苛刻并不全是傅奚亭的原因,而是她不愿承认自己内心对这段婚姻的期许。
是的,她对傅奚亭有期许。
期许什么?
期许他能为自己解决一切,护自己周全,不用与那些家长里短的关系作斗争。
而孟淑的出现,让她的期许落空,才会有了接下来的那些事情。
人群中,江意抬眸看了眼天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闪烁不断的霓虹灯。
6月29日,特殊吗?
并不特殊。
与傅奚亭而言,这不过是平常的日子罢了,可与某些人而言,这日,是痛到刻骨铭心痛心疾首的日子。
儿的生日,娘的苦难日,傅奚亭冷漠的不想去忆起这个日子,而孟淑,却在睡梦中被这个特殊的日子所摧残。
余下的人,身在事外,却又像是在事中。
10年6月,沪州流感盛行,医院里输液室坐满了感冒发烧的人,而江意,一头扎进这个病恹恹的城市。
成了其中的一员。
她在商业区走了两条街,进了十二家蛋糕店,均没买到蛋糕,或是因为时间晚了,或是因为没货,只有一家,老板歉意地告诉她,所有蛋糕都卖完了,只剩下一个,小朋友生日因为生病而取消,所以蛋糕就留下来了,问她嫌不嫌弃。
江意答:不嫌弃。
她付了钱,拿了蛋糕就走。
最快的速度拦了出租车直奔酒店。
活了两辈子她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上辈子同林景舟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未跟他过过生日,每每不是在忙工作就是在国外。
而林景舟,就像是一个极其听话的小孩,不争不闹,错过便是错过了。
从不会因为她的缺席而对她有任何不满。
在反观傅奚亭,江意突然意识到,爱情这东西,悄无声息并不见得是好事。
两个人对彼此有要求,共同磨合才能长久。
“堵车了,”司机看着前面的车流,无奈叹了口气。
江意看了眼时间,十一点整,再堵下去,就要错过时间了:“能绕路吗?”
“不好绕路啊!这个点绕路也是堵,”司机看了眼江意,又看了眼她身旁的蛋糕。
见她一副急着回家给人过生日的模样开口提醒道:“你下车往前面走1公里再左拐就到了,大概三十分钟,比堵车更快。”
江意想也没想,推开车门拿着蛋糕直接下车,一路狂奔。
急促的脚步使得身旁的一切都在倒退,街边店里的音乐声一声接一声的响起,拼凑成一段不完成的乐曲。
音乐旋律的响起,让她的记忆倏然苏醒。
江意想,她应当是没有完完整整的去爱一个人的,上辈子的追求者和那段戛然而止让自己付出惨痛代价的感情都不足以成为她人生中的勋章,是以当她遇到傅奚亭时,男人强烈的要求和坚定的索取让她一度想逃离这段婚姻,她觉得这样的感情是病态的,可此时此刻所有的局外人都在用言语告诉她,病态的不是这段感情,而是她。
柏拉图式的恋爱只存在玛丽莲·梦露身上,而她不是。
她什么也不是,她不是国际谈判官江芙,不是江家长女,她是傅奚亭的妻子。
一个理应站在他身旁却无数次将他推开的女人。
沪州临海,六月底的天比首都更凉快些许,可即便如此,江意在奔跑中仍旧出了一身汗。
十一点四十五分,江意进酒店。
十一点五十分,江意按响了傅奚亭房间的门铃。
在商场,傅奚亭绝对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绅士。
有人忌讳他,有人攀附他,但却无一人真心对待他。
除了那些跟了他多年的下属,他已经许久未曾感受到温暖了。
年少时为了夺回傅家,与豺狼虎豹作斗争,成年之后刚想喘口气却被孟淑当头一棒打断了一身筋骨。
他不是不痛,只是那份痛,无法言语。
他无法跟任何人诉说自己母亲的不忠不洁,只能独自将这份蚀骨之痛埋藏进心里,且还得时时刻刻回想起这段惨痛的记忆。
孟淑不死,这份记忆便永远不会散去。
但弑母,他尚且做不到。
可孟淑若死了,他在这个世界上连最后一个血脉至亲都没有了。
傅奚亭这辈子做过最坏的打算便是人生就如此下去,娶江意是下下策。
因她不喜言语,因她好掌控,因她软弱,不会对他起到任何威胁。
可江芙、是他人生中的惊喜,也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