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响里放着浅吟低唱的法语歌,空凋冷气顺着风口吹出来,让桌面上的花儿微微弯了腰。
绣球的花瓣零零散散的抖动着。
男主人的目光时不时从电脑屏幕上抬起来落在厨房里恩的女主人身上。
江意洗刷着海鲜,刷子的刷刷声在厨房里断断续续响起。
鬓角的松松散散的垂下来,整个人身上蕴着一股子从高位退下来的恬静。
六点四十五,太阳尚未下山。
江意的身影从灶台边离开,榨了杯西瓜汁,送了一杯给正在低头看文件的傅奚亭。
男人一声淡淡的谢谢从唇边溢出来。
江意端着杯子倚厨房门边,身后的烤箱发出工作的响声。
在这傍晚时分的餐室里,在花香与低沉的法语歌的映衬下,她有了谈心的想法。
大抵是在傅奚亭身上,她看到缺失已久的安全感。
又或许是内心身处那股子低沉的情绪想找到一个突破口。
于是,她喝了口西瓜汁,润了润嗓子:“我今天碰到熟人了。”
傅奚亭很尊重她。
这种尊重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当江意起了谈心的心思时,这人便将视线和手从电脑键盘上移开。
端着西瓜汁靠在餐椅上望着自家爱人。
且回应她的话,努力做好一个倾听者:“上辈子的熟人?”
江意点了点头,视线远眺,望向远方,似是在回忆什么:“一个维|和军官。”
“07年,国际西部地区发生战乱,我身为国际谈判官被派往去撤华,与对方进行长达临近数百小时的谈判之后我们达成了协议,与次日当地世间八点从机场离开,在我们的飞机飞往上空时,他们停战,但当飞机临近起飞时,一位维|和|军|官从人群中冲出来,跟我说要离开,原因是因为他的妻子不在飞机上,我疾言厉色的指责他违反上级明令,且苛责他不把大家的命当命对待,并且告知他我此番接到的任务是带回七十八名被困人员,少一名都是我工作的失误,于是、他在飞机上给我写了一封请罪书。”
“于国而言,不缺战士,于家而言,我妻子只有我这个唯一的丈夫,这是我必须下去的理由、她奔赴万里,只因爱我,我不能弃之不顾,”江意将请罪书的内容淡淡的言语出来。
傅奚亭听着,待江意话语停住时,他问:“后来呢?”
“听说他们死了。”
“上层也确实是派人与那方对接过,证实了此事,然后,消除了他的户口与行踪。”
江意端起杯子喝了口果汁,低垂眸浅笑:“但今天,我见到了他。”
傅奚亭望着江意,斟酌了一番,才稳着嗓子开口:“一个人的死活与你无关,你今日之所以感到震惊,是因为他给你的第一印象与旁人不同,对吗?”
彼时的江意满脑子都只有事业,别人妻子的死活与她并无关系。
与她有关的,是哪位军官对待妻子的态度,亦或者说,是战乱时分的这份真情。
傅奚亭能看出来,江意似是一点都不惊讶,她点了点头:“确实。”
“我从不相信在生死关头有人会心甘情愿的为了爱情去送死,说来也很奇怪,我明明成长在一个父母恩爱的环境里,但爱情这种东西于当时的我而言就是笑话,后来,通过钱行之的事情我进行了漫长的反思与自我解剖,我想,大概是我自幼跟着父母游走在医院的原因,见多了生离死别,见多了疾病跟前的无情,所以,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另类存在。”
傅奚亭细细听着江意的话,从她低沉的情绪里抓住了那仅有的情绪。
“他妻子还活着吗?”
“死了,”江意答。
“一个没有身份的人是怎么回来的?偷渡?”
江意点了点头。
傅奚亭略微沉默,大抵知道了江意的意思,他放下手中的杯子,向着江意走去,将人拥进怀里,语调带着几分轻哄:“如果你想帮他,我支持你。”
江意一愕:“你不怕给自己惹麻烦?”
“那得看这麻烦是谁惹来的。”
“如果是你,我心甘情愿。”
江意端着杯子的手一颤。
她浅浅的喝了口西瓜汁,淡笑着回应:“傅董,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样看起来很没原则底线。”
傅奚亭曲起指尖轻轻的敲了敲桌面,淡笑回应江意:“在你跟前我早就不要这些东西了。”
“傅太太,为了我的胃,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
江意扬了扬下巴:“你说。”
“锅糊了。”
江意倒抽一口凉气,念叨了一句我的生蚝。
而后急匆匆的进了厨房。
傅奚亭看着,眼眸中的笑意掩藏不住。
轻飘飘的道了句傻子。